伟哥(耳食录之二十八)
(2018-05-14 17:3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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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孟途胜被一个研究生爱上了。这个叫黄丽君的研究生杏眼桃腮、削肩丰臀、冰肌雪肤,典型的古典美人形象,又完全一副先锋女性范儿,且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风骚。孟途胜很清楚师生之间的红线在哪儿,为人师的底线在哪儿,对妻儿该承担什么责任,但在黄丽君面前不得不缴械投降,十八道防线都溃不成军。
黄丽君是万众瞩目的人物,不知道有多少人馋她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既然她与孟途胜过从甚密,各种传闻便很快风传开来。对此孟途胜始终不作回应。谁也没有他和黄丽君上过床的铁证,外人对这事的关注,也就一直停留在议论阶段。
可孟途胜自己扛不住了。一是负罪感,道德上无数次的自我谴责。二是,造成了事业危机——他本来顶着长江学者、杰青的光环,手里握着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所领导的研究室属于政府重点扶持的智库,有希望近期当选学部委员,前途一片光明,而和黄丽君的恋情发展下去,这一切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孟途胜跟黄丽君提出分手。先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说不该爱上她,更不该爱上了又无法走到底,始乱终弃不是东西。然后表态要补偿她,买房买车给钱都行,问她有什么要求。
“房也不要,车也不要,钱也不要。”黄丽君说,“我爱你不是为这些,我只要你。一辈子做你的秘密情人也愿意,绝对守口如瓶,维护你的光辉形象。”
黄丽君情比金坚,铁了心地爱孟途胜,软硬不吃。当然只有软的,来硬的不是孟途胜的为人和风格。他无可奈何、无计可施还不说,最为糟糕的是,只要她一施展柔情蜜意,一有拨雨撩云之举,他便乖乖就范,之前的一切努力土崩瓦解。
不得已,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孟途胜问计于妻子图云,坦承了和黄丽君的关系。图云是蒙古族人,也在大学任教,副教授。在孟途胜心目中,妻子的智慧丝毫不下于自己,而且其临危不乱和当机决断的能力,他自叹弗如。只不过她没什么野心,很享受家庭生活,安于做一个普通女人。
图云当即表示,她决不能接受孟途胜脚踏两只船,不过,只要他和黄丽君一刀两断,不再有任何瓜葛,她可以既往不咎。问题是他想断却断不了啊。
“她就是个狐狸精。”他这样解释断不了的原因。“她好像有一种魔力,让我就想,管他妈的,什么他妈的道德、责任、事业、前途,人生的幸福是什么?有什么比拥有这样一个尤物还幸福呢?有什么幸福比肉体的狂欢更实在呢?一个男人为什么征服世界,难道不是为了征服女人吗?这说法虽然粗俗,但却是直指核心的真理啊。然后我就不顾一切了,即使事后痛心疾首。每次都这样……”他伸出左手,无名指少了一截。“我自己咬掉的。这还是阻止不了我滑向深渊。我已经绝望了。”
面对这种状况,图云也无计可施了。她建议孟途胜到美国去做一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研究,以此躲开黄丽君。曾有多所美国大学向他发出过邀请。不料,他的申请报告被拒绝了,理由是,鉴于他的职务和工作的敏感性,以及时期的敏感性,不宜出国。这条路被堵死了,只好不计后果地请了一学期的病假。请假条上明确地写道:多年的超负荷工作,使身体到了崩溃的边缘,再这样下去无异于自杀,必须休息起码六个月,批不批准都一定要休。到了他申请的病休时间,尽管领导口头答应了,正式批复还没下来,他还是按计划离校走人了。
除了图云,谁也不知道孟途胜去了哪儿。领导再三询问,图云坚决不说。领导提醒这是违反纪律的行为,后果严重,图云答复,依法依规,到时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物议骤起,大部分结论都指向黄丽君,甚至有人积极地搜集起证据。
而远在四川藏区的孟途胜感受不到舆论的旋涡。他在成都租了一辆越野车,雅安、康定、雅江、巴塘、芒康、左贡、邦达,走走停停。在邦达的第三个晚上,正打算第二天前往八宿的,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黄丽君。
其实,在这之前,孟途胜多次想象过被黄丽君找到,好像他盼望着这一幕的发生。当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反应几乎是心平气和的,想象中的惊吓、疯狂什么的并未出现。没有任何极端的言辞和行为。要说极端,那就是他们的交媾。见面后他们不发一语,互相凝视了片刻,随即就纠缠在一起,箍勒、撕扯、纠绞、拱挺、揉搓、抓捏,竭尽全力,仿佛欲望被压制了一千年,仿佛痛苦莫过于两人不能融为一体。
而当他们喘息甫定,孟途胜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响彻夜空。黄丽君任他伏在她胸前哭。
“你是自由的。”她向着远处说,好像他在那远处徘徊。“我不会缠着你不放。你需要我我就来,你嫌我了我就走。我知道你在想我,所以我千辛万苦追你到这里。现在你满足了,我的心也放下了。只要你说你想一个人呆着了,我明天就走……”
有一个叫罪恶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他的精神,她所谓的自由哪能解得开呢。他一直哭到精疲力竭。他们两具赤裸的肉体交叉成一个十字,睡着了。
半夜,孟途胜醒来,悄悄下床,溜出门,漫无目的地乱走。攀上一座山头,他想,到此为止吧,跳下去,就都归于平静了。于是他往前一扑。可他的身体刚要下坠,一股力量把他捞了回去。他跟前多出一个高大的和尚。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在下是汉地云游来的和尚,法名什约。我住你楼下房间,听见你们殊死搏杀,听见你哭得痛彻肺腑,好大的悲哀。又听见你出了门,便跟了过来。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死前能有个素不相识、以后更无关联的倾诉对象,倒是个意外的安慰。孟途胜便把自己的这段孽情说了一遍。
“要是她主动离开你、像你躲她一样躲你躲得远远的,你会怎样呢?”
“那不可能。”
“如果万一呢?你还想死吗?”
“我会试试。”孟途胜想了想说,“看时间能不能治愈我的心病。”
“行。你随我到我的房间,我给你一剂药,你服下后,她便怕你、厌你了。不相信?不行再死也不迟嘛。这里到处是悬崖峭壁,随便找个地方跳下都立马魂飞魄散。”
虽然这个什约像个骗子,可这总算是一个新的选择,总比死要好。孟途胜便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随什约而去。到了什约的房间,什约从他硕大的双肩包中拿出脏兮兮的五小包药。药是粉状的。什约说是他自制的,含有九九八十一种中药。
“不要问具体成分,我取经传道的经费都靠这个。说几样吧。有内蒙的手掌参、九华山的黄精、大兴安岭的玉竹、云南的何首乌……明白了吧?简单地说就是壮阳药。伟哥厉害吧?它不是伟哥,胜似伟哥,中国神药,我叫它东方一号。”
“对不起,你弄拧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大学教授,著名专家……”什约冷笑起来。“看问题怎么这么肤浅……”
“是么……”
如醍醐灌顶,孟途胜眼睛一亮,一把抓过那五包药,拆开一包就倒进嘴里。
“四十八小时内最多一包。”什约叫道,“见效后立即停用。给你五包可能多了……”
话音未落,孟途胜已经不见了人影,留下一打钞票。
回到自己房间,孟途胜便抖落衣裤,扑到黄丽君身上,贯革直入,一口气几百回合,毫无懈怠,直至她哀鸣求饶。
“你睡一会儿,休息好了咱们再战。”
似乎有一道白光从黄丽君的头顶升腾,再从紧闭的窗户逸出。
“你想弄死我吗?你怎么突然变得像个畜生、连我都不如了?这果然是个神神怪怪的地方。”接着她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不无诧异。然后她挣扎起来,一边呻吟,一边穿衣。“我不想做风流鬼。你要是对我还有一点情意,就帮我买一张返程机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