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新作《我不是潘金莲》未能及时通过审查，从国庆档撤出改约11.18。

这个日子听起来意头很好，“要要要发”。可就是沾染了几分悲情气息：从制作到宣发是一套完整的活儿，为着国庆档多少钱都砸进去了，水到了渠不成肯定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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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何以成了“小白菜”

其实《私人订制》时就有过小小的闪失，因为第一单元对官员的讽刺。姜文的《一步之遥》也有过审查风波，“大腿下滑过”的镜头留不留一时成为舆论焦点。后来都有惊无险，如期上档，而且“不过”的小插曲还无形中吊起观众的胃口。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真没过。当春节晚会变成宣誓仪式，当新闻媒体纷纷披肝沥胆，“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这话就要反着说了。大导演们片中的任何细枝末节都要承受放大镜的审视和研判。《让子弹飞》的“马拉列车”让《一步之遥》饱经磨难，返身回归现实主义的冯小刚也远比那个讨喜的贺岁片导演更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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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不是潘金莲》是“官场现形记”可能过了，说“官场风情画”是准确的。不是那么写实，整个故事的起点是，李雪莲（范冰冰）的丈夫把假离婚搞成了真离婚，还说她是“潘金莲”。现实中很难想象谁会为了这么点儿事和这么句扯淡的话，发起十余年的“闹访缠访”。这就是个引子，带有自我消解和游戏成分的引子，目的是引出下面的千姿百态。

影片多用象征和讽喻手法。这从李雪莲一路惊动的官员名字就看得出来：基层法官王公道（大鹏），法院院长荀正义，县长史为民（赵立新），两任市长蔡富邦和马文彬（张嘉译），省长储清廉（黄建新）。每一个官员的名字都洋溢着正能量，每一个官员都是行政机器上的螺丝钉。他们身上也带有少许个性色彩，但更浓郁的是官场思维的典型症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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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一个不是很写实的起点后，李雪莲开始了漂流之旅。离婚复婚这事除了跟王公道有点儿关系，另外的一串官员压根儿就管不着。但你是全能政府，群众便要求你负全责。全责实际上是负不了的，每个人的反应模式又暴露了自己的问题。

换句话说，编导就不是让他们解决问题，而是暴露问题的。暴露的这些冷漠、偏私、滑头、官僚主义，还有无奈...才是真问题。整个故事的推进不接地气，又无比写实。只要是在社会上打过滚儿的，只要是25岁以上的中国人，这些事都能悠然心会。

然而，问题遮着时不是问题，你把问题捅出来，你就有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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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导演们何以成了“窦娥”

总的来说，老导演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有关部门严防死守，怕出“问题”。观众更新换代，口味上挑剔吐槽不买账。

“国师”张艺谋格外隐忍但同时也有万千潜台词的《归来》，不但被小年轻们视为异度空间，年长的观众也不驯服：你丫想说什么？吴宇森相当卖力地建构了《太平轮》的悲欢离合，结果新老观众的牙口都啃不动。陈凯歌的《道士下山》还算工整，但享受了万炮齐轰的待遇。这次是冯小刚，还没见观众，已经生意外。

艺术家在变老的过程中，创造力是持续下降的，但深刻性和判断力是不断上升的，所谓老谋深算。然而这是一个深刻无处容身的时代，一深刻就真相，一真相就危险，大致是这样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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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玩些花样和障眼法，跟观众逗个闷子换些钱是被允许的，所以新导演们纷纷成了票房赢家。老导演们愧不能及，想用深刻之长掩创新之短，立刻就成了高光下束手缚脚的舞者，一个接一个被“废”去武功。

伍迪·艾伦能一路老辣下去，黑泽明能一直保有洞察力，斯坦利·库布里克能留下伟大的遗作，他们都享有深刻的权利。我始终坚信，如果《私人订制》可以放手嬉笑怒骂，《归来》可以任意表现文革，《一步之遥》不用使那么多曲笔，这三部电影会远比成品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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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实就是现实。老导演的锐利要关进笼子，年轻人的舞姿要妖娆上演，这就是票房此消彼长的全部秘密。观众的趣味变化了？也许是不得不如此变化而已。“女看肉，男看斗，女爱小呆萌，男爱小怪兽”不过是权宜之计，你逗观众乐，观众逗你玩。真正的观众不会迷失，有了直面心灵的好东西，他们会瞬间精神抖擞。观众不会与好电影为敌，也不会辜负真正的艺术家。

世界是年轻人的，也是中老年的。年轻人和中老年共同组成全人类。所以，给老导演们机会，就是给全人类机会，就是给电影保留思考力。都是受组织教育和修理这么多年的文艺工作者了，你就放手让他蹦他也出不了圈。三个自信都变四个自信了（理论、制度、道路、文化），有什么克化不了的。

我们需要新生代毕赣天才洋溢的《路边野餐》，也需要中生代杨超谜之绚丽的《长江图》，我们同样需要老导演们对世界的深刻认知和对时代的爱恨交织。

所以，抬杆放行是最佳选择。晚几天不是事，筋骨全齐才好玩。

【文/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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