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祛魅”与“失魅”

“祛魅”这个词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早在十九世纪后期德国学者马克斯 · 韦伯提出了“祛魅”说,原意是指消除对人或事物的过度理想化认知,打破神秘感与光环效应,回归客观真实的本质。中文译为“祛魅”,祛是去除的意思,魅指吸引人的神秘力量。这是十九世纪后期随着现代科学和工业化发展,西方社会开始从宗教神权向世俗化的转变,“祛魅”一说正是那个时代的特点。
现在“祛魅”成为网络热词,反映了当代人将其延伸为消除滤镜、打破幻想、回归理性,体现了精神和思想上的不断进步。说实话,如果“祛魅”不是网络热词,我是没有机会认识它的。但一经认识,我就喜欢上了它。我觉得人类在精神和思想上的发展,就是一个不断“祛魅”的过程,每一次进步都伴随着“祛魅”,正是在一次次“祛魅”的过程中,人们对社会和事物的认识都不断进步和成熟。
“祛魅”的过程是艰难的。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与实践和所获得的认知,甚至许充满了暴力,不仅需要打破旧的迷思,还要创立新的观念,是一个破旧立新的过程。不仅需要认知上的进步,还需要意志上的坚守。关键是“魅”的神秘和美好,你会被它所吸引,且有着历史传承,不仅限于宗教。比如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释道,在人们的精神世界积淀了两千多年,渗入人们的潜意识,成为左右国人的无形力量。比如中国革命时期对前苏联革命经验的认识,曾是我们笃信不疑的真理。但随着不断地实践和认知后,都得到了“祛魅”,或者说是“失魅”,也即失去了吸引人的神秘力量和左右人们思想的魅力。
中国改革开放的前二十多年,最大的“祛魅”是对计划经济的认识和扬弃。从计划经济过渡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当然主要是思想上认识到计划经济的局限性。后二十多年人们思想中最大的“祛魅”,是对西方叙事和普世价值的的“祛魅”。
当中国社会接受市场经济之后,西方叙事和普世价值随之而来。美国《独立宣言》中“人人生而平等”和“限权政府”的思想,及其后来美国综合国力的不断强大,使美国成为人们心中追求的“魅”。上世纪末前苏联解体之后,福山认为美国体制已经成为人类社会制度的终极境界,三权分立、普世价值,成为人类不可改变的永远存在。这之后,人类社会将再也不需要改革和进步了,这就是有名的“历史终结论”。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个已经在中国无所不在,嫁接在国人精神和思想上,让国人深信不疑、难以抗拒的美国之“魅”,只经过短短的十年时间,就中国人的心中烟消云散了。随着美国“自由女神”的轰然倒塌,中国人完成了对西方叙事和普世价值的“祛魅”。
回看当年马丁 · 路德 · 金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真给我以震撼的感觉。可接下来是奥巴马总统及其夫人的演讲,还有老拜登的一些演讲,都在重复着美国叙事和普世价值,美国民主党人很擅长。可听起来却没有了当初的新鲜感,当初的那种理想的引导、正义的呐喊、鼓舞的力量,都已不复存在。可能是听多了,看腻了,而与现实对照起来,这些正义、平等、自由、民主的叙事,都成了美国人在世界上胡作非为、狂轰滥炸的遮羞布。就连美国人自己也对这些“白左”的腔调厌恶起来,他们宁肯选择真实而野蛮的特朗普,也不要虚伪而文明的拜登。
这次哈佛女生的演讲,引起了中国网民的反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她在重复着美国建制派的陈词滥调。演讲内容空洞无物,充满了“白左”式的自我陶醉,听起来很美好,却在现实世界中缺乏可操作性。在特朗普挥舞的关说大棒面前,这些都成了一种不接地气的“无病呻吟”。如果这篇演讲放在十年前,可能会得到国人的认可;如果放在二十多年前,可能还会使国人为之骄傲,可如今却成为中国网民抨击的目标。这倒不是针对哈佛女生而言,而是对这种“布道式”的内容和拿腔作调的演讲方式的厌烦。这应该是中国人对美国、对哈佛、对西方叙事和普世价值的“祛魅”的结果。
说到此,人们不得不感叹国人对西方叙事和普世价值“祛魅”之快。这主要是因为,国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知加深,中国综合国力发展之快,唤起了国人的自信。而近十年来,在拜登和特朗普的反复操作下,美国制度和政策的虚伪和野蛮,完全暴露出来,使国人见识到西方叙事和普世价值的真面目。加之美国思想界在面对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面前的固步自封和因循守旧。在这种情境之下,一个留学哈佛的中国学生重复着美国“白左”的腔调,不仅会引起人们的厌烦,而且会得到“反噬”。
我想,与其说是“祛魅”,不如说是“失魅”,正是西方叙事和普世价值在新的历史环境下,失去它原有的神秘性和吸引力,这才有了人们的“祛魅”。这样的“失魅”还将继续下去,而且不断加快。这不是国人的故意为之,而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发展过程,人们但以平常心待之,不必为之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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