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忧患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尽人皆知的道理。可人们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亲近安乐而疏离忧患。贪图安乐会使人丧失意志,放慢或停止前进的脚步,可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大多数人都逃避忧患。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是经验之论,已被无数事实所证明,可人们依然贪享乐而远忧患,这可能是人性使然吧。
春秋时,越王勾践与吴王夫差大战于夫椒,越军大败,被吴军围困在会稽山上。勾践向夫差请降,并带大臣和女眷一干人等到吴国给夫差当奴仆。住在马棚里,睡在柴草中,牵马坠蹬,甚至问疾尝粪,其下作之态令人恶心。三年后被夫差放归,回到越国的勾践,不敢有丝毫的享乐,“乃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开始了“卧薪尝胆”的生活。后经过多年之蓄力,终于等到机会,灭掉了吴国。
夫差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吗?可能知道,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让勾践一直生活在忧患之中。假如夫差给勾践安排一个安乐窝,每天酒肉伺候,让勾践非醒既醉、脑满肠肥,再唤吴娃多人,周旋左右,莺歌燕舞;还嫌不够的话,再安排一两个酒肉朋友,陪着一起淫欲无度。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勾践就会生出“乐不思越”的心思。人生不过如此,又何必牵肠挂肚呢?遗憾的是,夫差没这样做,让勾践整日生活在忧患之中,终于熬成了一位“大人”,成为历史上咸鱼翻身的典范。
有人觉得勾践太阴险,夫差太愚蠢。其实不是勾践阴险,而是勾践能忍人所不能忍,这是当时勾践的最佳选择。夫差也不是愚蠢,而是有恻隐之心,是夫差的恻隐之心成就了勾践。假如夫差换一种方式来对付勾践,也许就不会有勾践了。
人在饥饿和艰难的条件下,会激发出顽强的意志,也可以说是忧患。现代科学研究发现,人饥饿时胃黏膜中会产生一种名为“胃饥饿素”的激素。这种激素在胃黏膜中产生后借助血液循环进入大脑,能够引起一系列的反应,诸如激发脑垂体中许多不同的生长因子等,从而引起大脑及其它区域的连锁反应,起到改善大脑功能的效果,有助于提高学习能力和记忆力。还有研究认为人在肚子饿的时候,血液供应充足,脑电波最为灵敏,而饱食之后血液会集中到胃里消化食物,大脑供血不足。如果饱食终日,会对大脑产生负面影响。
战国时,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是“四大公子”中最正面和有作为的一个,曾窃符救赵,大败秦军,解邯郸之围。后在赵国居住十数年,回到魏国后,被任为上将军,率五国联军大败秦军于黄河之南。秦国为了破坏六国合纵,使用反间计,信陵君受到魏王的猜忌,被剥夺了兵权。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魏无忌,由此心灰意冷,沉溺于酒色之中,四年后去世。史载:当信陵君得知自己失去魏王的信任后,“乃谢病不朝,与宾客为长夜饮,饮醇酒,多近妇女。日夜为乐饮者四岁,竟病酒而卒。”
所以,想成就一个人,就让他住马棚、睡草席、苦其心、劳其力,多吃点苦头;想毁掉一个人,就让他食之以肉、饮之以酒、伴之以色,享之以玩,沉溺于吃喝玩乐之中。相信,假以时日,多坚强的意志、多硬朗的筋骨,也会被酒肉色玩所摧毁。夫差不明白这个道理,而勾践却一清二楚。在围困吴都三年、答应夫差请和的要求之后,勾践派人向夫差传话说:“请大王不要死!我希望能将大王安置在甬东(今舟山一带),给您三百夫妇,让您在那里终老。”表面上看勾践比夫差会做人,其实是防止夫差上演“卧薪尝胆”的戏码,有朝一日、死灰复燃。
我又想起了“靖康之难”中的宋徽宗和宋钦宗,这两个家伙被金人掳去北国,备受屈辱,辗转多地,颠沛流离。可就这样,宋徽宗在金国又活了九年多,宋钦宗在金国活了二十九年,就是在生活安逸的宋朝,也未必能活到这个年纪。
可见,生活上艰苦一些、精神上忧郁一些,未必是坏事。如果整日在酒肉之间摸爬滚打,不仅会生出“三高”症,也会丧失意志力和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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