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一秋”之断想

春天的时候,草木开始萌蘖;夏天的时候,草木茂盛蔓延,铺天盖地,满眼绿色,你挡都挡不住。而当秋风吹过,草木开始枯黄,慢慢地凋谢,等到寒冬之时,只剩下瘦骨嶙峋的枝干。此所谓“草木一秋”也。
“草木一秋”前边的一句话“人生一世”。将“人生一世”比作“草木一秋”最恰当不过。人生一世之于草木一秋,循环往复,以致无穷,这是自然的力量。人类虽不断进步和发展,却没有力量改变“草木一秋”的宿命。
该如何看待生命的发生与衰灭呢?过去人们都懂得“知天命而尽人事”的道理,顺应自然而又尽其所能。荀子说“天行有常,不为桀存,不为尧亡”,讲得便是自然不可违的道理。虽然有些人内心膨胀,企图倒行逆施,但终究逃不脱规律的安排。
要说逆流而动,自从人类进入工业化、信息化,特别是智能化之后,野心膨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不仅要与人斗、与地斗,还要与天斗,好像自己真成了“创世纪”的上帝一样,不仅要左右人生,也要左右宇宙。
凭借直感,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只能加快人类的衰灭。尽管人类现在“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上天入地,腾云驾雾,但不过是水分子和各种有机化合物罢了,在宇宙万物中是最脆弱的物体,随时会被分解掉。
动物从何而来?据说从海洋中的鱼类进化而来,从爬行动物到灵长类动物,时间之漫长不可言说。恐龙时代就有1.7亿年,却经不住一次小小的天体撞击。人类又能怎样?总不会比之恐龙更顽强吧,恐怕等不到天体撞击就自我毁灭了。
人类之所以这样自信,完全出自一种虚幻。自从人类有了意识和思维之后,鱼肉了地球上所有的植物和动物,变得狂妄自大,不可一世,自以为成了地球和宇宙的主宰。其实,人类在鱼肉同类的时候,也鱼肉了自己,而且还念念有词,这比地球上任何一种动物都可耻。
而人类却没有这个自觉,他们为自己的做法找到了一个理由,将责任推给了上帝,上帝说植物的果实和动物的身体是供给人类的,于是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它们。有没有想一想,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它们都是生命,一粒种子会发芽和生长,难道不是生命?
在佛陀的眼里植物没有生命,可以用来果腹;动物有生命,因此禁止杀生。这是因为不管是哪一种宗教,任何神灵,都是人创造的,人必须给自己留一条活路,不吃动物吃植物如何生存呢?有些宗教不仅食肉,而且选择那些干净和美味的肉类。
难道人类天生的就应该这样肆无忌惮地享受地球上的其他生命,甚至屠灭同类吗?进化论者看得非常透彻,弱肉强食和生存竞争。可人类却虚伪地挂起羊头,继续吃着狗肉。没想到,人类在智质化之后,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
但是,人类企图延长生命的努力是徒劳的,不管人类怎样挣扎,都摆脱不掉“草木一秋”的宿命,与其顽抗求存,不如坦然接受。这才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对生命的敬畏,而不是在挣扎中消耗本来不多的资源和能量。
人们对死亡的眷恋和畏惧,很大程度上是虽然认识到死亡的必然性,却不甘心、不情愿,哪怕是有一根稻草也要抓住。没想到自以为高级动物的人类,在面对死亡时竟与所有动物的表现一样,这真让我作为人类的一员感到很可怜,也很惭愧。
人类对死亡的畏惧是一种动物本能,地球上没有哪种动物是喜欢死亡的。有人说,人与动物不同的是,人类畏惧死亡多出于对子代的牵挂,可你如果目睹了一只驼鹿为保护幼子而引开豹子的时候,还怀疑驼鹿面对死亡的时候没有牵挂吗?
有生有死才是正道,如果没有生死的循环,人类可能早就不复存在了。人类占据了动物生态链的顶端,地球上任何一种动物也奈何不了人类,但最后将人类引向死亡的一定是人类自己。如果按王东岳先生“递弱代偿”理论的逻辑,人类已经死灭越来越近了。
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加快,所谓“临终关怀”服务市场的需求不断扩大。其实“临终关怀”与人道主义无关,人们看到的只是市场。当人的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如草木在秋风中凋零一样,需要的是安静地离去,而不是哪些喋喋不休地安慰。
请不要将自身的感觉强加给临终者,当人的生命即将逝去的时候,或已经处于失觉状态,说他牵挂也好,说他坦然也罢,或说他不舍或不忍,这些都是生者的思想,而非临终者的思绪,因为临终者已经没有了思绪。
将主观意识强加于人是人类的一贯为之,可能有些道理,因为毕竟是同类,同类相求,亦有所同。但唯有面对死亡,人类显得不知所措,生人体会不到死者,死者更体会不到生人。生人之所想,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罢了。
有人为自己国家的人口增长感到自豪,也有人为自己国家人口减少而忧虑,这简直是愚不可及。这个地球上最不缺的就是人类,而人类会随着数量的增加而变得轻贱,这不仅是市场法则,也是自然规律。
人不能摆脱“草木一秋”的宿命,尽管人类无穷无尽地折腾自己,如中国古代的帝王明知死亡之必然还要兴修气派的陵墓,埃及的法老明知生命终将死灭还要修建金字塔一样,都表现人类的愚蠢和执拗。
有学者说,人类越折腾灭亡的越快,人类的变化已经从旧石器时代的300万年,到新石器时代只有五六千年,如果从生存方式或文明形态上来说,采猎时期以万年计,农牧时期以千年计,工业时期以百年计,信息时期则以十年计,到了智能时期,突飞猛进,则以数年计。
接下来会是什么时代?当AI大模型屹立在人类面前的时候,也许能你会感到恐怖,但为时已晚,这个坑是人类自己挖出来的,人类是自掘坟墓!
只要有宇宙星辰,就有四时循环。只要有生命在,就会有人类,现人类时代灭亡了,后人类时代诞生了。但谁也改变不了人类草木一秋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