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篇博文引胡适之博士诗“做了过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其中一句作为题目，意思是说人类科技发展的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拼命向前了。至于前面是坦途，还是悬崖，已经不重要，因为人类已经退无可退。由此想到，那个过了河的卒子，为什么“只能拼命向前”呢？

很简单，会下象棋的人都知道，卒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只能向前进，连平移都不行，等冲到河对岸，到了对方的地盘，也不能后退，但可以左右平移了。有人说，因为卒子过河后能够横冲直撞，所以威力大增，俗话说“小卒过河顶大车”。但你仔细想想，一个卒子不管是横着走，还是竖着走，一次只能走一格，行动迟缓，攻击能力和自保能力都很差，如果被对方盯上，逃是逃不掉的，唯一出路是以命相搏。

那“只能拼命向前”的卒子，后来为什么会“小卒过河顶大車”呢？究其原因，是因为弈者对卒子的轻贱所致。一是在所有的棋子当中，卒子的数量是最多的，其它都是左右两个，唯独卒子是五个，什么多了都不值钱，这符合市场规律。二是卒子行动缓慢，亦步亦趋，既不能长途奔袭，像車一样，也不善于如马和炮那样搞突然袭击，每走一步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绝没有出奇制胜的可能。三是正因为卒子的数量多，又行动缓慢，在对弈中不太受人重视，常常被用来挡枪子，弈者不会因一个卒子而患得患失。正是在这种不被弈者重视的恶劣的生存环境中，造就了卒子的性格和角色。

也就是说，正因为卒子命贱，不被弈者重视，才有了卒子的敢于拼命的精神。也因为弈者对卒子的轻视，那个过了河的卒子，才可能在不经意之间占据了有利位置，与对方展开近身搏斗，在关键时刻起到了大車的作用。卒子的作用往往显现在过河之后，尤其是当卒子义无反顾地冲到了紫禁城下，那可是其能量得以最大释放的时刻，哪怕是兑掉一个相或者一个士也是值得的，更何况有时还真能把老帅逼到墙角下生擒活捉呢。这才有了“小卒过河顶大车”的说法。

我觉得，过河卒子之所以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正是因为生来命贱，弈者在使用卒子的过程中无所顾忌，而卒子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这里光脚的是指没有什么资产的穷光蛋，因为没有财产上的牵挂，用不着担心死后遗产的分配问题，如果家里又没什么亲人，连感情上的牵挂都没有了，那就更加洒脱起来。一个无牵无挂的人是没有什么羁绊的，干起仗来敢于拼命。卒子正是这样一个不受弈者待见的、无牵无挂的、敢于拼命的角色，何况卒子后边还有“基于规则”的督战队呢。

说到底，卒子这种义无反顾的拼命精神是被客观环境限定的被逼出来的无奈之举。假如有比卒子命更贱的角色，那一定比卒子更富有拼命精神，卒子肯定要让位于它了。人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假如光脚的遇到一个没脚的，而没脚的遇见一个没腿的，又会怎样呢？可想而知。

顺便说一句，有论者以为胡博士这两句诗，以为“当我们要表达绝不后退、奋勇向前之意时，可以引用此诗，以彰显不屈的信念和豪迈悲壮的英雄主义色彩。”可我从没有从中读出什么豪迈和悲壮，只体味出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心酸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