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

《为赐我命与魂之神祈祷》

为了守护垂危弥留之际的母亲

再度身临我降生于世的地方

这现代与古老纷繁拼凑的街巷

这漫无边际恣肆调侃的京腔

那年刚出生即已流落千里的我

凶多吉少卷缩在颤抖的臂弯上

一路我很想与戈壁风雪相酬泣唱

为刚出生即将死而犹生的命运

那时我多想与荒野衰草一同摇荡

为你赐我命与魂的女神而祈祷

但几十天没有咽一口水一粒粮

若呻吟必须啜吮你稀薄的乳浆

若啸嗷还必须随奶水吞下风沙

若坚信生命必须聆听你的心房

茫茫大野只有你给我生的希望

　　奄奄犹生只因你紧抱着我不放

……　……

赐我命之神何孱孱微息昏迷病榻

白衣诸神昼夜数次抢救凄惶惶

乞望着口罩上方那些叵测的眼睛

寻望那些飞步急切的奔影旋荡

似乎能带我翻过医院雪白的高墙

送我前往终将焚身销魂的地方

昨夜又收住了一位黛玉般的咯血

佝偻疾喘却偏偏宝钗般的脸庞

每一次我的女神与邻床迷离叹伤

每一番此起彼伏呕血痉挛的咳呛

都让我跃跃欲登苍天祈求而神往

　　却让我阵阵冷汗束手战栗而怅惘

似乎重症监护室的抢救已使我彻悟

带我来这个世界的女神即将飞升天方

必不会太久我们每个人都将循序而往

在将送她先行之际这短暂犹疑的路上

我依然向往今天晚上能入短暂的梦乡

时而怜惜着旁侧那年轻却重症的姑娘

我这是怎么了？我想谴责自己又很快

释然将自己并不荒唐的胡思乱想原谅

２０１９、１、２０草　２０２１、１１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