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的回目是:
馈土物颦卿思故里
讯家童凤姐蓄阴谋
这一回的回目以及内容,不同的版本之间差别比较大。通常大家见到的回目也许是:“见土仪颦卿思故里
闻秘事凤姐讯家童”,主要区别在于后一句,而这个差别也决定了内容结构的差异。
我这里取的是其中比较不常见的一种版本进行解析,内容的不同点主要是,文字比较繁细,或许应该更接近原作。其中,当凤姐得知贾琏的“秘事”后,“讯家童”的情节与通行版本不一样——口供不是一点儿一点儿“挤”出来,而是“不打自招”,一股脑“倒”出来。
回目中的“颦卿”是指林黛玉,伙伴们应该还记得,在第三回中,宝玉初见黛玉,就引经据典地送给她一个“表字”——“颦颦”。从此以后,黛玉就可以说是姓林,名黛玉,表字颦颦。小名“颦儿”。古人互相之间,出于礼貌,是称字不称名的。“颦卿”,则是对这位叫颦颦的人士的一种尊称——当然这里也多少有点诙谐的成分。这算是题外话。
话说,薛姨妈因为柳湘莲成了儿子薛蟠的救命恩人兼结义兄弟,所以,对柳湘莲的婚事显得格外上心。正高高兴兴的要为他准备结婚的事儿,却偏偏传来尤三姐自尽和柳湘莲出家的噩耗,薛姨妈很是吃惊,不禁连声叹息。然而当薛姨妈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宝钗,宝钗听了却并不在意,相反还随即有一番诸如“命中注定”之类的道理——原来真真“冷面冷心”的人似乎在这里。
在宝钗看来,尤三姐这事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哥已经回来这么久,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些个土特产,应该尽快给亲戚和伙伴儿们分享一下了。
这时候小厮搬进来两个装特产的大箱子,打开看,都是各色的笔墨纸砚、脂粉头油和精巧玲珑的稀奇小玩意儿。宝钗一见,满心欢喜,忙吩咐自己的丫头把这些拿到园子里去,也好就近送人。
宝钗把这些东西除了自己留用的之外,一份一份地分出来送给相应的人,而给黛玉的,比给别人的又特意加厚了一倍——毕竟自从二人“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之后,宝钗与黛玉的关系已经如同“亲姐妹”了。
其他人收了东西,大多“赏赐来使”,不过是说些“见面再谢”之类的话而已。唯有黛玉,却睹物伤情——因为这些东西来自江南,来自她曾经的故乡。尤其是想到已经双双亡故的父母,想到自己伶仃一人,又多病缠身,不禁悲从中来,霎时间以泪洗面。
见黛玉如此悲悲切切,惹得贴身的丫头紫鹃好一阵开导劝慰。恰在这时候,宝玉进来了,看到黛玉眼睛哭的红红的,不明原因,紫鹃朝床上一努嘴,宝玉看到那些东西明白了。于是,就使尽了浑身解数,终于换来黛玉的噗嗤一笑。
宝玉赶紧趁热打铁,提议说,咱们应该去宝姐姐那里道个谢才是——当然宝玉其实是想让黛玉出去散散心,以此转移一下注意力。
见到宝钗,说起黛玉的病,宝钗劝黛玉时常出来松散松散,说,“伤心是自己添病的大毛病”,对她的身体很有伤害。三人正说话,去送东西的丫头进来回说,别人的都送到了,只是给巧姐送的那份,因为二奶奶去老太太那里了,东西又拿回来了……
莺儿的做法有点儿“一根筋”,宝钗说她糊涂:二奶奶不在,交给平儿不就是了?让她再去送。不过莺儿这次去,却顺便带来一个有点模糊的信息:二奶奶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好像是一脸怒气……宝钗有点纳闷,但也想不出凤姐为什么生气。
宝玉回到怡红院,袭人说,琏二奶奶大病初愈,我早就想去看看她,趁这些天琏二爷不在家,今天又方便,去尽个礼。
凤姐和平儿正在议论贾琏的事儿,见袭人来,连忙止住话语,勉强带笑与她说话。袭人与凤姐说了一阵家常闲话后告辞——细心的袭人,并没有发现凤姐的情绪有什么异常情况。
袭人走了以后,凤姐这才把平儿叫进来,继续刚才被打断了话题——
凤姐追问平儿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二爷在外边偷娶老婆”的消息?
于是,在前几回中,我们看到的,贾琏“偷娶尤二姨”的这个“纸包火”的操作,终于不出意料地露出了火星儿。
平儿说,是听小厮旺儿说的。凤姐命人把旺儿找来讯问,旺儿说是听兴儿说的——看起来,贾琏的这个贴身小厮“兴儿”,原来是个“火星儿”,而这“旺儿”,又能让这“火星儿”烧得更“旺”。
兴儿见凤姐声色俱厉地讯问起那个敏感话题,显然是已经到了“是祸躲不过”的地步了。兴儿心想,这个事两府人都知道,就是老爷、太太、老太太和二奶奶不知道。终究也是要知道的。我何苦瞒着,不如告诉了她,省的挨眼前打,受委屈。更主要的是,兴儿知道凤姐的厉害,与其抗拒从严,不如坦白从宽。
兴儿到底是个机灵鬼,见势不妙,不等动刑,就来了一个顺手行船,把个事情的原原本本,前前后后一股脑合盘招出(常见的版本的这段情节则是“挤牙膏”式的被一点儿一点儿厉声审讯出来的)。
然而,这兴儿毕竟是年幼不知深浅,不但交代了贾琏“偷娶”的问题,而且“买一赠一”,还顺带说出来贾珍、贾蓉父子的“帮凶”作用,并牵连到“珍大奶奶”——尤氏。关键是,还节外生枝地,说出了尤二姐自幼曾经许配张家,“珍大爷”如何帮着强行退了亲……
凤姐听了这一篇言词,“只气得痴呆了半天,面如金纸,半晌,连话也说不上来……”
机关算尽的凤姐,万万没想到却被别人算计了。其恼羞成怒的程度可想而知。
接下来,将会是怎么样的一场疾风暴雨呢?
出乎意料的,凤姐并没有再对兴儿发火,只在没人的时候,忍不住跟平儿把贾琏、贾珍一直到尤氏都大骂了一通。只是,单凭这样,实在难以稍熄心中的怒火。
不过凤姐到底是凤姐,很快静下心来,经过仔细盘算,终于得了个“一计害三贤”的狠主意来。于是就不动声色,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即命人传唤匠役人等,收拾东厢房,裱糊铺设——这貌似是迎接客人的节奏啊。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请伙伴们继续关注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