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过蜿蜒雨雾飘渺的青山,我来到了心仪已久的龙脊,那里除了壮美的万顷梯田,还有散布在山腰沟谷的原生态壮寨。金竹壮寨因金色的竹林而得名,是龙脊十三寨的“第一寨”,有八十多户人家,四百多口人,是我国典型的壮族村寨,号称“北壮第一寨”,
1992 年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誉为“壮寨的楷模”。



金竹位于龙脊景区正大门,往前走几百米就到了。从车里下来,一块黑色朽木刻着指示牌,上书“金竹壮寨”。抬头远望,在半山腰,隐约可见几间黑灰色的木楼,与我来时的路上,看见的一排排乡村木屋,并无二致,心底生出一丝放弃。伴随毛毛雨雾,沿青石板铺就的盘山小路,一步一步登山而行,大约十几分钟,就来到这个古朴纯净的村落。山花吐出的花蕾,多半是绛红色的,上面挂满了晶莹的水珠串串,菜苔绽放的金黄,随意地涂抹在村前一方方狭窄的泥土里,搅动了我平静的内心,想尽快探个究竟的冲动,催促我脚下的步子,快点,更快些。



寨子中的建筑全为依山而建的吊脚木楼,看起来,大多数房子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建筑保存完好,几处新建的木屋,也被作旧。木楼的一层,用来堆放稻谷、农具和牲畜,大多用二十多根直径近50公分的圆木支撑,木柱下再用石块砌一层地基;二层多为三十根左右的木柱支撑,上覆木条盖瓦,再用木板填充框架之间的空歇。二楼又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为休息或手工劳动之所,后半部为厨房。据说,这样做的原因是:过去山上野兽很多,这样的设计可防野兽;其次是山里气候潮湿,人住一楼容易患上各种疾病。建房子的木头和瓦片,久经风霜洗礼后,多为黑灰色,一捆捆一人多高的柴火,堆在墙脚下,乡野味道足足满满。还有,这里的木屋,与我见过的大不一样。是靠横梁竖柱牢固地镶嵌连接的(全系卯榫嵌合而无一根铁钉),大多是三层,屋顶是灰黑色坡屋瓦顶,二、三层朝向景观的那几面,一般向外延展,伸出阳台,所以,这里的木屋,大多看起来是上头大下头小,猛一眼,给人不稳固的感觉,但把风景结结实实地揽在了怀抱。



金竹壮寨的房子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人合一”,屋外的石板路通达每家每户的门前,周围围绕竹笕和石槽,集中了泉水。因为的房子都建在斜坡上,寨里人就用大大小小的石坎垫平山坡。架起三层楼,底层放农具,养猪、养鸡;中层住人,火塘也设在里面;三层阁楼,堆放谷物、杂物,山墙尖处局部开孔,梯田里的空气和阳光都可以透射进来。一根根开始腐朽的原木柱子,简单地站在不方不圆的乱石块上,支撑起还没有被外来文化淹没的壮乡,这一点点薄雾是怎么也锁不住的,自然朴实悠闲地把我包裹起来了。



我情不自禁地打开相机,发现雨尽管不大,但这个建造在陡峭斜坡的房子,大多是要仰拍,用一只手掌,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滴落在镜头上的雨滴的。我后悔了,后悔只顾沐浴春雨的矫情,没带上雨伞,正在这时,一位撑花布雨伞的小女孩,迈着碎步,倘佯在湿润的石板路上,一个闪念划过脑海,请她来陪我走过这些门前屋后,该是多么的惬意!女孩儿走近了我,好乖巧的样儿,得到她的同意后,我的心被这份诚实的热情浇湿了。一路上,她很少说话,也没介绍这里的风俗人情,任由我的指使或带路,或撑伞挡雨,或按照我的要求,点缀在镜头的一隅。在村中央,有两棵粗大古老的杉树,从密密麻麻的木屋之间伸腰出头,与对面山头那些青绿,遥相呼应。在这个细雨蒙蒙的阴天,正好给了我歇歇的地盘,我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看润雨落在瓦片上,再晃悠悠化作一行我读不懂的壮文,淌佯在山脊的怀抱里,小女孩站立一旁,不时和路过的村民招呼。



愈往上走,才发现,这可不是几间随便搭建的木楼。寨子不大,几十户人家散布着,四周环绕层层梯田,一条山溪从山上静静地流淌穿村而过。寨子的木屋皆顺陡峭的坡地,逐次上垒,以石块垒筑的外墙斑驳有致,颇有世外桃源的感觉。穿行其间,人在画中游,一派自然天成,与周遭的山影完美地揉合,比我在北京看到的新建的别墅巧妙耐看多了,我不得不赞叹,与风霜雪雨斯磨的先民们,最能体会遮风挡雨的家,该是什么样子。寨中的大多数房子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木头和瓦片都呈现出久经风霜后的灰黑色,石板搭砌的水井上布满青苔,那些都是光影过后留下的印记。这使我更加迷惑,以至我依然未能弄明白,这些纯手工打造的无钉房子,如何才能经受住百年漫长水月的雨水冲刷、风吹日晒。



这里很安静,我走在路上,居然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阵阵脚步,偶尔,不知会从哪里传来鸡叫犬鸣。这里没有一家旅游店面,也找不到一家客栈,完全呈现出他们自己的生活态度。也有人从窗口探出半个头来,盯着我好奇,待我的镜头对准他们时,便急急地躲进屋里,留下无语的窗户,黑乎乎的。村民自己干着自家的活计,我游走在现实的瓦顶之外,但内心却生出丝丝温暖,抵御春雨滴落在我身上的寒意。一个小时的流连,该和这个神放的寨子道别了,要出村口的候时,浅淡的水雾模糊了我的双眼,木楼渐渐消失在一片乳白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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