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路】诗人档案-张永伟的诗(26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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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简介:张永伟,1973年4月生于河南鲁山,1990年代初开始写作,作品见于民刊、网络、多种诗歌年选和杂志。曾参与编辑民刊《外省》、《阵地》等,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文、德文等。著有诗集《在树枝上睡觉》、诗歌合集《低飞》。
张永伟的诗(26首)
萤雪的窗口,小女孩在朗诵
幼稚园的课程,在雪地上寻找
她所熟悉的偏旁或小路。
一群麻雀,在桐枝上滑雪,
唧唧喳喳,惊讶于一地的白色。
越过圆形的水泥花坛,
每一朵花都有一个白云的父亲。
而更多的,被冻得麻木,
敲击着小区——甬道的键盘,
把雪水,泥浆,自行车的旋转,
混入她黑白分明的嗓音。
在拐角,
被楼梯绊了
一下。心,差点掉下来。
它通通地敲着我的胸腔,
你吓坏我了。
我常常忘了它的存在。
走到门口时感觉有什麽
丢了,总是这样,
沿着陈庄沟畔,老人们
排开麻将桌,与夕光拉锯。
黑泥上的向日葵,大口喝着
污水,长大着个子。
一群放学的孩子,呱呱地
冒出花盘。那时,
我们常常把书包
丢在路边,看蚂蚁。
我们用臭蛋儿,在它们必经的路上
划线。这会儿,
我们绕,或捂着鼻子,
踏上铁桥。
2001
月亮
黄昏的泥块堵塞住楼梯口。
年老而目盲的博尔赫斯,
在迷宫中打转。他忽然停下来,
抛出一把铁铲。
你从混沌中醒来,并握住。
这时,蓝皮封面上的卡通狗,
从书桌上站起来。它举起
网球拍,把月亮弹出窗外。
滑过时间的曲线,它落在
模糊的树梢和远处的钻井架上。
2001/2/28
切断
也许是
连接两栋楼的电线,
断了。你呆在黑暗里,
对面的亮窗晃动。
你想着,这件奇怪的事情。
在昨天,你还忍受着
灯光的折磨。此刻,又
惊惧于黑暗。
一个打着手电的人,
在楼顶徘徊。如果,
他在黑暗中敲窗,
你将如何应付?
也许他并不管这些,
也许他正是那切断电线的人。
他一招手,就叫来了出租车。
哇,来电了——
隔壁传来儿子的欢呼,
在说话之前,他还没有降生。
小雪歌
一会儿就下雪了,
我在人群里裹紧了风衣。
和着众人的心跳,
那两个跳街舞的女孩子,
像小雪一样在汽车的尾气里消失了。
在空落的小广场上,
我真想大吼几声。
然而,面对雪花的纷飞,
我要说的,如此有限。
我走走停停,看着这些
比腊梅还要小的花瓣——
飞舞,飘落,在水泥地上融化。
我在心里默念:
大些,再大些,
像我曾在伏牛山中所见——
让这缄默的冬日,
喊出白色,冷凝的一刻。
红旗电灌站
走过红旗电灌站,
我们不时地回头。
沿着光滑的水泥管道,
我们快乐地下滑。
那时我们还不懂得高处的
危险。常常是父亲们的狮吼,
把小麻雀们惊散。
仿佛在回头的瞬间,那些
水泥管道已被砸碎、埋藏,
或运往别处。倾斜的坡道,
再次滑进小草的乐园。
从深夜醒来的人,偷走了
电机,马达,铁管,电线,和
各种小零碎。几年以前,
在一堆废墟上修起了庙宇。
不远处的干渠桥边,两株白杨
正被阳光镀上金身。
我们观望,走神,也不怎麽感叹:
流水的东去。
草坟
在乡野散步,
我常常去看那些草坟。
在田地中间,或
荒草滩头。它们
孤单一个,或
兄弟相依。
写下它以前,在柿树园里,我
刚被一块新立的碑石
吸引过去:一个叫李春的
男人,一个名讳的女人。
他们死后,还守在一起。
朴素的铭文,
给石头以情意。
更多的那些,没有留下
片言只语。
风吹过的时候,
一片片卵石,在草丛里紧挨。
2002,2,23
一束狗尾巴草,
喜欢在往事里摇曳。
这次刚到柿树园,我
就落了下来。多年前的
夏夜,我和朋友f
就曾坐在红薯地头,干渠帮上,
谈心,听草丛里的音乐。
我们多麽年轻——一连几个钟头,
谈诗,谈星空。他总是羡慕
我家地里的红薯叶子,和
芝麻小豆。望着远处
村落里的灯火,我们
还编了一个年轻姑娘,
离家出走,到省城去的故事。
当时,恰有一列火车从刘庄方向
开往鲁山小站。它的大灯,
几乎把下洼村照成了
一幕幻灯片。如今,
由于时间太久,我已记不清
她出走的原因,以及
有没有赶上火车了。
2002,2,23
在树枝上睡觉
阳光从矮墙移上瓦顶时,
一只公鸡飞上了树杈。
紧随着一只又一只。
那些体质较弱的,
还在飞起又落下,寻找着角度。
我和妈妈搬来了木板,
斜靠在核桃树上。
我一直不明白,它们为什麽
不愿到爸爸垒好的鸡窝里去。
整个白天,它们在
土堆上,草垛边转悠,寻觅,
在墙角打瞌睡。
为什麽夜晚却不肯迁就自己。
有一天,我和爸爸去县城看
花灯,回来的晚了。
推开院门,妈妈和妹妹都睡了。
我一个人瞅着核桃树发愣:
在银子的月光下,在树枝的梦里,
它们黑,白,如此轻逸与神秘。
2002,6
在内黄枣林
枣树下的草墩儿空着。
脚印杂沓。
我不在这里。也许你
说的对,
我还在枣林里,
在一颗砂和另一颗砂之间。
但四周分明是空的。
数百年前的枣树,星辰闪烁。
我是我,还是别人?
风吹着窗外,枣树的枝叶。
仿佛我们还在那里,
在无边的空旷里——
留影,谈天,摘着红枣。
母亲说柳树大爷
也去了,带走了他一大箩筐的故事。
我望着他家半掩在树阴里的
屋顶,回忆,过电影。
想起我们一起去东河
逮鱼,我返身,回屋。
当我写下“柳树大爷”——
一辆四抡拖拉机正从门外驶过,
突突突突,震得地基发颤。
我的笔尖忽然变得迟疑。
像老年的柳树大爷,不时地
咳嗽,停顿。
我们一路要经过的那些景物,词语
脚手架一般散落了。
露出邻居整齐排列的平房,
通往县城的水泥路,以及
路面冷冷的反光。
姑婆棺
那次,她从病中醒来,
舅舅已为她打好,
挨着床塌。
她大梦初醒,
松了口气。
看看我们大家,
然后拍拍它,赞同了
它的结实与精确。
然后,把它放在屋子的
角落里,
放衣物,盛粮食。
我和妹妹喜欢旁边没有被它
遮住的小窗。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
我们翻出她珍藏的包裹:
抖落出小玛瑙,小银饰,
一片柔软的丝绸,或几个珠子。
我们搁几天就打开看看,
有时候也模糊地想一想她
年轻时的样子。
2003,5,16
油漆未干
回来时门上的油漆
还未干。这样整个下午
就变成了刺鼻的红色。
院子里的仙人球,君子兰,
邻家小三,甚至一只过路的猫,
看上去对此都不太习惯。
说着就到夜晚了,
屋里有点憋闷。
你搬个小凳坐在
没有星星的夜空下,
想忘掉油漆,想的远一点。
晾衣绳上的雨迹,
在廊灯下亮着,灰暗的另一端
连着涂油漆的昨天。
当然,你更想越过院墙,
跳回身在树木的日子:
那时它刚从海水里出来,
赤裸地走向沙滩。
不过也说不定它是
上帝遗忘在墙上的一兜干鱼呢,
风翻过脊背,又翻过鱼肚。
2003,7
印象中,苹果树已开始
落叶。甜美的叹息
丢进筐子。我从箱子底角,
翻出那些信:我们在树下
玩耍,苹果忽然就鼓出了枝叶。
看着它,听见了自己的
呼吸和心跳。我没完全弄明白的
字,忽然俯身于我耳畔:
傻瓜,你再看看。再看看。
当我领悟,它们一个个
跃出窗口,高如星月。
和远道而来的朋友王松去看菊展
喝完杜康,和王松
去王城公园看菊展。
菊花打扮的真好看,
我们醉眼看花,啧啧称叹。
王松趔趄,差点踩到
花池里的枯枝。我说:
小心,牡丹!他茫然四顾,
把不信任的眼神瞄向那丛枯枝。
我带他翻过小坡,看那些
高出我们一头的:枯枝弯曲,
千姿百态。他肃然起敬,
掏出二锅头,干了一口。
绕着花池转圈,小心翼翼。
仿佛那花枝真的穿上了
彩云的花衣,仿佛那朝露女子,
就隐身于其间。
塔湾村
眼看着4路车就驶入了菜地,
我们不约而同,喊出一畦歪倒的菠菜。
当然,我们并不想在挤扁的菜园
扮演一个小角色,辣椒一般自足,
活得烂红;或者被村子里租住的单身主义者,
在桐花飘香的夜里,偷进他(她)的被窝。
我们在机车工厂西门下车,像组装了一半的火车头,
停靠在路北的角落,看青葱般的小伙端上
一份大盘鸡,一瓶诗仙太白酒。如果
在座的有诸葛卧龙,举起酒杯
就会有雨不大不小地落下,丁丁冬冬敲打
石棉瓦棚:异乡就会落入家乡的怀抱。
不过,有红烛美人亮在对面,也是幸福的。
况且,她背后的白瓷片上,一排排椰树画出了
曲折的海岸和海鸥。我们安静地闪烁,
如同棚顶漏下的星星——酒浪轻卷,拍击额头。
我们在小棚子外喝酒。另外几个人
在棚子里打牌,偶尔瞟一眼
月亮,心里琢磨着邻座的女孩。
洗浴后的月亮,散发着薄荷和竹叶的香味。
她走上林梢,蓝色的溪流,
在我们的心头鼓着石头琴。
当她在高处感到孤独,半醉的罗羽
不时回头,对着身后懒卧的大花狗喊:
怀金。怀金。
我们呵呵地笑。一股股冷雾
正钻处石缝,竹林的肋骨。
2006,8,9
陶瓶儿
他把精选的泥块放在
圆台的中心,
“啪啪”几声拍实它——
以保证在高速的旋转中
不偏离轴心,或被抛出地平线。
它睁开眼睛,惊讶,嘴巴
越张越大,仿佛整个世界就是
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在指尖的引领下,它逐渐长高,
胸襟变得开阔:越来越多的
光明和黑暗涌进来。
当它感到自己像千重的花瓣
丰富起来,并能轻松地站在旋转的中心,
它开始变得沉默,并逐渐收缩
瓶颈,像泉眼那样留一个小口。
这会儿,它安静地呆在角落里
等待着火的检验。
戴细柄眼镜的沙河
流过鲁山小城,沙河戴上了
细柄眼镜,想趁着月色看月台:
那株花树,和树下的姑娘。
美丽的小青,盘绕村头。
小鸭穿过小杨树林,嘎嘎的叫声
勾起一个人的哀愁。
白茅在岸,稻子在田。
右边是月台,没有花树,
左边是树林,没有小鸭。
雪天想起韦白
在郊外,想找个小火锅店
喝酒。来往的人,都低着头,
像是向雪花认错。
走了很远,也没找到
让人惊喜的招牌。
一排小杨树,守着冷风中的麦田。
上午收到你寄来的书:
《坐在雨的外面》,这会儿,
我走在雪的里面。
雪落在头上,衣服上,
我像刘十九那样沿着麦田走,
仿佛你正在不远处的村子里,
红泥火炉上炖着狗肉、萝卜。
雪落着,结冰的流水
会让鱼的速度慢下来。
日子的齿轮一个扣着另一个,
我们坐在里面,紧张,机械。
几个小孩在路边的
薄冰上滑,看谁溜的远。
我却走的小心翼翼。
有时候,可以听见
雪花和麦苗,悄声说话。
它们慢慢拥抱在一起。
几天以后,雪将消失,我们也可能会
把这些忘记。偶尔有几个人,
会发现它,在麦粒里。
小桥
月光磨损了桥栏,可他还是没来。
她像霜花结在桥头,
冰冷的空气象大理石门,堵在心口。
灰灰菜和薄荷,用清凉的土语交谈,
有时候会停下来,在微风中观望
那无所适从的少女。
我从书中读到过类似的故事,
可是这次却好象是真的。她站在微风中,
象霜花聚集到一起那么发蓝,有着莹光。
我想,她也许是那丛曾经流落街头的兰花,
在尘土中抱着自己的白色。她不了解
这个世界早已变了样。
据说,那是一个从来没有人通过的小桥,
很多人的梦都碎裂在路上。就象我
端着酒杯发呆,看见小桥的一头在杯沿上一闪。
喜鹊也在荷叶间顾盼,喜欢
这个世界明亮发光的部分。
在苇草的笔端,有人生出了翅膀,
有人长出了脚蹼。鹭鸟盘旋,
悠然地观望我们草滩上的试飞。
绕过荷塘,木槿用清甜的小嘴
朗诵晨光、雨露;有人在深夜听见
万马驰过王铎腕下的沙滩;
有人因星辰而变得安静;
有人穿过石孔,变成了拍岸的浪花。
我在人群里寻找,看见很多人
双眼迷茫。路旁的杨树沾满天空剥落的
蓝色灰尘。我听见她睫毛上的泪花
在祈祷:让我遇见他吧——
那轻微的震颤在人群里掀起了波涛。
小草击碎岩石的时候,
大家瞪大了眼睛。
雪花飘落着,试图为它们
佩戴上勋章。可是她很快就融化了。
老虎和狮子,温驯地蹲在
舞台下,跟平庸的观众呆在一起。
一队队青草驰过银幕,
以烈火的速度染绿了一双双
惊恐的眼睛。巨大的波浪间,
毫无准备的人群,尖叫着寻求一块木板。
北俱芦洲
当我感到在另一个身体里的无聊,
就带着我的狼上路了。
长年积雪的北俱芦洲,
像一只白熊,徘徊在路上。
我们从龙窟溜达到凤巢,
然后再走回来。
当我们走累了,就蹲在雪地上
听风弯曲地绕过山头——
偶尔停下来,咔咔地铲动
树冠上的积雪。
不远处,废弃的酒馆,还挑着
破灯笼。残存的酒旗,
只剩下一个“酉”,像缺了偏旁的
时代,一个干枯的坛子。
我们想起上午遇到的年轻姑娘
青琉璃,她说,耳畔总听见
一种声音在呼唤她,
却不知道是谁,要做些什么。
白乐桥
一棵棵绿词,围绕你的住房:
星星的琴键,让它们有了
奇妙的响动,和起伏的曲线。
我们试图飞出尘世的跑道,
却仅仅是呆在原处。树林深处的灵隐寺
合拢了手掌,在传说中翘起宁静的檐角。
车鸣和雨滴,西湖深处的小船,
轮流敲打你的高窗,让词语难眠。
破晓的光,映现出无法完成的诗篇——
它宽大的褶痕里,有着一个国家的
烂额。词缝间隐现小丫头饭馆,年轻的
老板娘,一个送不出去的,月亮大耳环。
告别了酒与歌,偶然相拥的的绿叶和花瓣,
我们踩着木楼梯上的霜迹,往高处攀援,
在比黑夜更黑的桥头停下,像两头
咀嚼枯叶的棕熊,隐藏进各自的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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