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第五回

迷蜂恋蝶遭人厌

    胸无点墨偏逢时（上）

    虢建巟的“教诲”把伾伾引向了越来越自私、越来越孤僻、越来越与世脱离的歧途。

  在学校里，虢伾始终不能与周围的同学合群。他一个人独来独往，常常对周围的人怀着一种莫名奇妙的敌意。

  好不容易熬完了初中，混进了高中。本指望改变环境后振作精神，重新做人。没想到冤家路窄，大部分初中同学同时考进高中，又分在了同一个班。大家相互知根知底，谁也不愿与一个缺失诚信、自私自利的人交朋友。于是，孤苦伶仃的虢伾只好踽踽独行，经受着高中三年的艰难煎熬。

  冲刺高考的关键时刻到了，一心望子成龙的虢建巟摆出了拼死一搏的架势。他收集了近三年的高考试卷，又是猜题，又是辅导，还请名师到家里进行强化训练和模拟考试。

  真是吉人天相，虢嫂每次测字算命，占卦抽签，求神拜佛，烧香许愿，多数时间占得“圣卦”。虢建巟满有把握地放出大话：“我家伾伾肯定能金榜题名，考进名校！”

  高考成绩公布了，虢伾的总分离“三本”录取线还差一分。爷儿俩再也不敢夸海口了，只有虢嫂还在默默求神。

  等通知的日子正值“烈日炎炎似火烧”的盛夏时节。虢建巟顾不得似火的骄阳，忍受着接近摄氏40度的高温，没日没夜地跑教委、跑考试院、跑招生办和招生学校。他心里十分清楚，只有私人办的“野鸡大学”才会给离“三本”录取线还差一分的学生发通知。捣鼓着三寸不烂之舌，一会儿点头哈腰讲好话，一会儿信口开河吹牛皮，一会儿又给对方塞上一个小信封……                      

  经过千般努力、万般辛苦，虢建巟终于在一所刚由职校升格、尚未列入高考招生计划、正为生源发愁的工业学院拿到了一纸计算机专业新生入学通知书。

  他急急忙忙跑回家，把墨迹未干的入学通知书交给伾伾，洋洋自得地炫耀说：“人家一本的通知还没发，你就拿到入学通知书了。嘿嘿，不是吹牛皮，我要办的事啊，没有那样办不成！”接着，他反复交代儿子：“现在，你已经是正正式式的大学生了。今后，一定要刻苦学习，才能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

  伾伾一边看着通知书，一边嘀咕着：“我，我喜欢化学，要上化学专业，你怎么给我拿了张计算机专业的通知书？”

  “学化学有什么好，有几个搞化学的搞出了名堂？计算机是新兴学科，将来大有发展前途……”

  “不嘛，我喜欢化学……”

   没等伾伾说完，虢建巟“唰”地拉下了脸子，厉声苛责道：“什么你喜欢不喜欢的，从小就告诉过你，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问过我，我同意了你才能做。如今我要你学计算机，你就不能喜欢化学！”

  “那好吧，那就听你的吧，学计算机吧。”伾伾很不情愿地答应着。

  9月1日，新生入学的日子。工业学院的校门口并没有人来人往、水泄不通。不时有两三个学生或扛着背包，或拖着行李箱进入校门，标志着新学期已经开始。

  工业学院位于近郊的一个山丘上，离伾伾家里不到5里路，搭公交车也就十多分钟。虢建巟怕儿子挤公交不方便，亲自开着单位的小车把伾伾送到了学校。                                                  

  虢嫂知道儿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便亲自搬大包、提小包，跟车来到学校，帮儿子铺床挂蚊帐，收拾好衣服和学习用品。临走时，还塞了几张“毛爷爷”给伾伾，千叮咛万嘱咐：“记着，饿了就去买点东西吃。记着，每个礼拜要把脏衣服带回来……”

  与虢伾同寝室的一共六个小伙子。同学们看虢伾身肥体胖,行动笨拙，主动把靠窗户的下铺让给了他。享受惯了特殊照顾的虢伾把别人的好意当成理所应该，连谢谢之类的客套话都没一句。

  大学校园本是年轻人的乐园。可从小偎缩在父母羽翼下享受特权，习惯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虢伾，一点也感受不到校园生活的温馨。

  每天清早起床，其他同学三下五除二地整理好内务，洗漱完毕后，就开始了晨读或者晨练。虢伾从来跟不上大家的趟，他像老太爷一样，起床后先坐在床上眯着眼睛发一阵子呆。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踏着拖鞋走进卫生间。同学们到食堂就餐了，他才把被子卷成一团，揉着眼睛往食堂走去，第一节课迟到已成为家常便饭。

  课间休息时，别人都忙着下一堂课的准备工作，他却忘不了到校门口的饮食店唆一碗螺蛳粉。

  晚上，学生宿舍一片寂静。寝室里，同学们两人共一张桌子开始了晚自习。虢伾常常独自一人伏在窗台上啃鸡爪、鸭脖，嚼得嘎嘎直响，惹得大家投以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