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故事 尹燕忠

乡村大红毛公鸡啼破了夜的寂静，喜鹊与长尾巴郎子鸟在树枝上来回颤动着叫，天露出了乳白色，冬天的晨有雾罩着，冬天的故事开始了。

王老汉撅着几根山羊胡子，撅上粪筐，拿上粪杈子拾粪去，临走咤呼儿子：“王医生，娘个头地，起吧，老爷爷晒腚了，快起，上山搂柴禾去，咹，装聋卖傻！” 王老汉扔下家什，窜到东屋里掀开被子照儿子屁股上拍了几个“啪啪响”，犹如脆瓜一般，王医生揉着眼哼唧着穿衣下地，拿起筐上山了，太阳从东方腾起万丈光芒，王医生拾满了柴草回家了。 王老汉便走进胡同又上田埂，咳嗽着如山歌，见到狗粪便用粪扠子铲起来，路头有派牛粪冒热气儿，继而冰冻成了硬梆梆的，王老汉宝贝似的拣起来，咧嘴笑起来，粪满筐了，他悠悠的回家了，把粪倒在西南角的粪堆上了。

早上饭，爷俩各喝了两大碗地瓜粥，就着咸萝卜条儿，挺滋润哟。 三里湾的八里沟冬天挺热闹，饭罢，王老汉便到庄南墙根晒太阳去了，老头子讲古论今，讲关二爷啦诸葛亮，也说梁山好汉爷，更不忘秦琼英雄汉，间或聊些老虎狼的奇闻异事，哪里诈尸了，哪里狐狸子变美人了，长虫变女吸人血了，听的人毛骨立起，直冒虚汗。老奶奶们眯着眼听他们胡捭阖，王医生和小孩子们东窜西跳去了，他们砸干棒子，树枝子咔嚓咔嚓响，武器是一根两米多长的红枣木棍子，也有槐木棍子的，结壮晶透，有时把老鸹窝也给砸下来，引起众鸟的强烈反对，扑扇了翅膀喳喳叫着，几乎戳到人的头皮上去，王医生咧嘴捂头，拣树枝溜了，伙伴也跑了。 王医生头大眼大，学习不中用，有一年，陈老师让作文，他写了两句：我到西山上看到了豼子，噢噢叫两嗓子跑了。老师在班上念了，引发哄堂大笑。 三家湾八里沟时兴演大戏，演的《红灯记》，王医生姐姐俊俏无比，一双大眼睛会说话，是全公社的明星，她名字叫王静莹。

可巧外地来了个木匠姓孙，长的帅气，名叫孙材，他会拉弦子又会导演戏，字体很好，大队部里锣鼓一响，人心就振奋了，排节目开始了，王静莹当了李铁梅，孙材当了李玉和，上县里去汇演拿了冠军，公社书记在大喇叭上表扬了八里沟的孙材和王静莹，当鸠山的沒捞着份，说是有点事儿，况且反面人物太凶恶，不在彰显之列，那个苟吕子闹了不少情绪哩，想撂挑子晾台子，大队干部出头说每天多记二分工，苟吕子才高兴点了。 不久，孙材和王静莹私奔了，王老汉急疯了，和儿子王医生到处去找，仍沒找到，公安特派员调查，孙材乃地主之子，仅上三年小学，他什么一学就会。 后来，孙材和王静莹露头上门了，被王考汉拿枣木棍子撵出去了，又几年，孙材两口子抱着孩子进了门，进门双双跪下，打也不走了，父母软心，也就认了。 王医生照常打尜喝卯，也捉特务，还上山逮野兔子，撕皮袄，跳房子等，他大了，上学不行，不好说媳妇，正好姐夫孙材被一家大企业招去看图紙绘图纸，后来当了副总，就把内弟招了去，工资不低，后来自立门户当了建筑头头，挣了大钱，又娶了小他十八岁的当了媳妇，他生了个女儿，长大后如花似玉，却跟着一个纯山庄的童山私奔了，生了孩子，这可把王医生气死了，不久离婚了，跟了个东北老头儿，五毒俱全，不干正事。

王医生得癌症了，他和父亲死在一天，葬埋了王医生，王老头停灵三天出丧，全村人皆为大恸，出丧时，孙材叩了十二拜礼，把头磕破了，王静莹晕倒三次。孙材当了乡长，入乡随俗，都议论孙材这个女婿真不孬，王大妮有眼力架！一斧子谁也砍不到底呀。

2021、1、25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