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是个平原小山区，平地多，山地少，自然条件不太差，可就是连个小学校也沒有，上学需要到东土寨和西土寨去上学。

西土寨的学校是在西山根，校外有座小庙横在山径西，钭出几株柏，干硬的枝，还有几通石碑杵在路口东，山石奇崛，刮的风也冷炸，我曾在这个小学的西屋教室上过学，一个几岁的娃娃，性格孱弱，怕见世界，而偏偏又遇到一个姓李的男老师很冷酷，他长着一副阎王爷的脸，三角眼，面色黄，很恐怖，加上他打学生成性，虽不重可是吓人，他一进屋，学生私语，庙里阎王来了，小心呵，都惊恐着，有一次，我一扭头，他用坚硬的手指摁捏我的鼻子，使我痛下泪水来，又不敢语，也不知何错，他哼唧着笑，我心厌恶极了。

我和俺庄里的春官姑一个座，因需撒尿不敢请假而尿了裤子，也挺丢人，后来就不爱上学，也逃了学。后来又上东土寨村去上学，学校在村东沟崖上，上个西土屋子，有个老书记的儿子也好霸道欺人，我就干脆退学不上了。 我忘不了老师的恩情，他们是我尊重的人，其中有好多我应敬重而永远回忆的老师，但我却从未与那位李姓老师说过话，他离我村不远，应与老师说句话，但终未有其勇气，他也大摡不认识我这个当年的娃娃了吧。后来也不知他犯了什么错误，始终也沒转成正式教师，后来再见到他，他已经风烛残年了，挺悲剧，腰也弯成虾米状了，有个儿子也死了，不久，又见他推着个破三轮车拣破烂，风一刮，个子像要歪倒，听说他得了癌症，家人不太管他，不长时，他就走了，我心里不好受，默祷，李老师天堂安息吧，您毕竟也教过我么，没给您说过话，是个愧疚与遗憾！对不起老师了。

而那位欺负人的老书记之子也得了抑郁症，简直开玩笑了。 这两个学校，我庄的小孩都不上了，到了六十年代初吧，俺庄要建立一所小学了，隶属栾湾公社，原来东土寨、西土寨归属安城公社。听说本村建校，大人孩子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大人说，可不上远路跑去上学了，总叫大人不放心的。俺庄的学校就在西街中东大胡同东解元朱绪孜斋东三间石砌北屋里。是乱岔石和碎石垒的，土屋顶上老高的茅草，早晚会从老屋里飞出凄凉的夜猫子叫声，又有一个姓朱的人把一个晿戏的女蛮子给杀了，很惨忍。上边和老书记商议就在这个破屋里当教室，屋里子糊上厚重的陈旧麦稭老黄泥，一块不大的黑板寒冷的贴在东墙上，课桌是用两米见长，半米多宽四十公分厚的大石头当课桌，沉稳厚重像庄乡人的品格，那是八九个大男人“哼哟”着用坚挺的铁撬日弄进去的。

这些桌和石凳子夏天凉爽，冬天冰炸凉，后来竟然磨出了油光滑亮，几近成了文物，后来被鳄鱼吞食了，也不是什么神话了。 来了一位老师姓陈，河西人，高个背驼，长脸嘴巴子短，他在西边一间小北屋里住，他温厚善良，敬业爱生，他从基础教起，循序渐进，使小孩子走上了认字学数拼音的求上路，班里共二十左右个娃娃。我们听说学屋里死过人，也斗过人，打过人，有人说，有毛手从门缝里伸出过，怪吓人，都吓得放学回家跑。陈老师爱念学生作文，有一次，他念刘大头的作文就这么几句话，他瘪住嘴，拿着腔念：

“有一次，我去了西山根，看到一个美丽大姑娘，突然又见一只皮（貔）子“日”一下子窜了，我听到还“呕呕”的叫了几嗓子哩！”这一念成了名篇，张九猴到什么地方都重达此作，刘大头便说，张九猴过来，你头上有虱子，俺给你搞下来！他扒开九猴子头皮，查了查，大声嚷：“噢耶，张九猴子头上九个疤，他就叫疤瘌九噢！”别说这个名就真贺火了哩！ 陈老师后来娶了黄河边上的一个寡妇为妻，穿着大灯笼裤子，戴着个纂老大，奶子又大，走路一哆嗦一抖动，挺吓人又惹人，陈老师和大灯笼奶子站一块，就是一个转尜（陀螺）一个火柴棒儿！不太般配，可是俩人好的如胶似漆，大酸好和他下棋，陈光输不赢，大酸听了陈的房。

陈老师调到公社四中敲钟去了，他教的班上了公社高小班全都拔尖，他裂呱嘴笑，眼成了一条缝，我调公社后，曾到四中门卫小北瓦房里拜访过老师，他把教过学生的小名叫了一个遍，又笑了，问，李三混好了？我说，可不孬哩！又哼哼哈哈笑了，不久，他走了，我心中祈祷陈老师不朽！ 怀念石屋老学校，想念陈老师！

2020.7.8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