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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家村有个会计名叫布太丑,长得大头大脑,浓眉大眼,就是长得黢黑跟黑哇呜一样,憨得匀实,很能叫人爱,可人家不是实傻,人家称他为孙头相肚子,心里什么都有,急了不说难听的呱,直是牛眼干白瞪着,一个劲的踮跶脚而不言语,因而引不起怒火来。他农中毕业后回村劳动,因是雇农出身,是个好苗子,所以就指派当了大队会计,一块上学的孙陶因出身地主,学习高窜了布太丑一头高不止,但也不能启用,而且孙陶也是个外路精,插划绞舌的,别人心里也烦他。九类分子摘帽后,孙陶说,布太俊仨也顶不我一个。我说,孙陶,话不要如此说,几十年的修炼,你早不赶布会计的趟了。人家入党了,又会为人,提鞋你也撵不上人家了,孙陶红透了脸,喊了我一声,叔,是这回事。 布太俊心里有数有丘壑,家里吃香的喝辣的,房屋修了三次,一溜十间带前厦的,挺打眼,他说,孩子大了,也没法,逼的不得不这样,给人不睦,劝人盖屋,弄几间熊屋扒层皮,十年八年返不起来,社员只有听的份,不还言,心有数。别人缺粮,人家老会斗余粮余钱,喂猪又多,斤猪斤粮,一头猪150斤以上的每月出40车子粪肥,每车37个工分,一车肥顶仨劳力死下力干一天。布太俊写了文登上边报上了,成了经验介绍,社员意见再大也推翻不了。 虽然他的富有些扎眼,但敌对面基本没有。当大队会计要有个好老婆,布太俊老婆低调,为人不孬,又不狂言诈语,谁家有事她都往前跑。小孩子才十几岁,要是谁说他家富就哭给你看。老会计夏天穿个粗布白褂子,下边穿个大裤衩子,脚蹬破口鞋,说话打哆嗦,见人手扯下前衣角,是个人见人怜的主儿。 可是他的笔也厉害,外边搞家庭历史外调,他给五家写了函调信件,上边盖着公章,致使人家挨批挨斗,家破人亡。他入上党以后进了党支部,他在外边喊叫九类分子为叔叔二大爷,开亲了。可是召开大队干部会时却咬牙切齿的说,这帮熊玩意,就得狠命打击,叫他死路一条。县里公社里直夸他历史清白,立场坚定,是我们的红秀才! 九类分子平反摘帽后,布太俊与这些人走的可近乎了,经常去串门谈心,有急难事他就帮助解决。 布太俊在选举时得的票最多,谁家有红白喜事,他付礼最多,他去登帐写喜对联,去陪客,却从不抢先说话,总是大闷缸,他说了,言多必失,祸从口出。 大能豆子孙陶有些忌恨,说布太俊过去吃香,现在更吃香了。我说,你也太能了,不知道远近高低。他低头了,脸有些红紫了。 那时的会计在村里官不大,权利却不小,粮票、布票、煤票、肉票的他什么的他都掌握着,尽管书记和大队长答应了,老会计不答应也是白费劲。 布太俊有个大公章能管天管地的事,你找他办事,他慢慢腾腾的写,又慢慢的开开锁,从里面慢慢的拿出公章,办事的人心惊胆战,屏住呼吸,等待他把公章又慢慢举起,他一对大牛眼朝你一瞪,“咔嚓”一声盖到了下边大队签名处,又哈一口气,用右手摁住公章,用左手又放在右手背上,才把公章卡上,又哈一口气,把两条烟麻溜的忽拉进抽屉里。会计布太俊咕噜一句:见外了,甭价。 两人笑了,姿态难拿。 布太俊在大队当了几十年会计,大队又改成了村,他又成了村文书,选举中他当选了村主任,认死不干,却愿降级当三把手:文书。 村里有个人名叫鞠高当了个县级市市长,来村里开信,他给减去了八岁,又附上了原户口簿老证明原件,不久,布太俊大儿子布园从企业转成了行政人员,又待二年成了乡书记。 好人不长寿,布太俊得癌症死了,才七十五岁。出殡时,鞠高市长给老会斗来了个九鞠躬!震了。 2020.5.2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