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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给我啦过老老老表爷爷的故事:那一年年月不济,老表爷爷一挑子就把全家挑到俺庄里了,他叫郑儒林,是前清落魄秀才,说话满嘴“之乎者也,”又极度爱好面子,过日子节俭,老辈人说他“细的牛毛加锯解,”说他“一个蚂蚱腿得喝四两酒哩,”他大桌上边挂着一幅字,是个大烧鸡,喝酒时看上一眼,有一次孙子小二柱多看两眼,儒林老表发话:“小来,齁死你个小子咋办!”孙子敞瞪眼了。他吃东西有个节俭法,吃大葱卷煎饼,他把葱卷煎饼里,咬一口把葱往后抽一股轮,吃到最后一棵葱还囫囵棵呢?甭看人家细逼口子,见天把一大把胡子拢得整齐有序,飘然欲仙,他的胡子还要拢起把来,整出形来,用热毛巾敷起来,出门便戴上礼帽,眼晴迷缝着,笑意盛满茶碗里,嘴上脸上油光光的睁光呈亮,人家说:这秀才真不瓤乎呀?他就“瓤乎哉?不瓤也!君子有德固不穷矣!”人们一阵大笑。
他的嘴上脸上油光吱溜,出去街上,别人问吃啥?他说猪肉片子满嘴喃呀!咋来的钱呀?“呜乎!吾愚某会写书,已出两部长卷矣!《儒林外史》就吾点评校正的!知不知道,你知道《清史稿》吗?知道冯?啊,尔等知晓么?哼。”中午回家吃饭了,李尔晓跟他去蹭饭了,儒林老不看他,自己斟一杯酒,托出小盘,上边搁着一块斗腐乳,红红的清香清香的,他用秫稭抿儿剐下蝇子翅一点,抿嘴里,用舌尖嘘了一点儿酒,李尔晓馋了,用筷子一家伙撸去一半,秀才急眼了,说:“小来,酒肴呀,给你一个样,日子有法过吗!啊!”尔晓连连称诺:“老爷爷息怒!俺吃溜手了!唉哟!”
那年节上,儒林老老表爷爷打了半斤香油,他吃了一年成了满瓶一斤了,他给人介绍作法:吃香油时用梃竿子沾上水往外撩到伴菜里,这样不仅省,还增加哩,何不一试?他有书底子,大庄里好多人找他写对子写帖写呈子,他拿上文房四宝,带上酒具,用木梳梳理胡子溜滑溜滑滑的,一边剔着牙一边“之乎者也矣焉哉”之类的,吩咐热好酒,拿上来,喝完再写,吃罢写完,老秀才敢支敢下了,到杀猪厨子上要了快四两板油,拿回家去,出门时就往嘴上抹一抹,油光光的,挺妆富,他说,新社会了,不能给社会抹黑布,那才行呐!这块油老爷子用了近一年,忽一日门上弦上不见了油,急问:“抹嘴油咋不见了?”孙子说:“我用竹竿子挑下来,叫狗叼走了!”秀才连连跺脚:“小祖宗,你把老爷爷的“脸面子”叫狗给吃了呀!”
不长时,多半年吧,秀才咽气了,全村举丧,入殓时,从他枕下找到一个纸,上写:将我两千元润笔费捐当家人,用于修铺街道,莫负老翁心意矣,切切!切切!
全村大恸,为之服孝!哭声震天!
2019.2.22日上午11.30分兴安小区撰文脱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