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小小说 • 《看瓜人》

原创： 芳菲书院  芳菲华年原创文学  1周前

作者：尹燕忠

俺庄叫让庄铺，原名叫千家店，古商周遗址，村风醇朴，名人辈出，出过解元，也出过省部级县市级官，出了记者作家之类人物。百户人家出了五个博士生，是全省出名的村，当下谁不知让庄铺中桥呢？不过恁好的村容易叫人把名念差了，让庄铺念成了浪荡铺。

 

不扯闲了，说摸瓜的事了。

 

这个村山青水秀，从安城张天井东南泰山余脉的天簏山八里沟寨山汇流下来的水澎湃到天井段天井莹莹的水库里又潜流成古八景之一的天井飞泉，这水路经东土寨西土寨再汇滿大寨水库，满盈而出的水流进俺庄水沟又称小河还称小溪。小河美极了，东沟有石桥飞瀑溅玉，小雨小虾不断，都跃进小河里的四方水坑里；西边苇子青翠，飒飒作响，水鸟鸣啭，那个水坑四面光滑，荷叶田田，蜻蜓翻飞。

 

坑的大堰东二百米翻两层高堰有块地叫刘家大地，是栾湾二队里种的一片百亩西瓜，绿油油青翠翠，垅里大西瓜滚瓜溜圆，真馋人！

 

看瓜的老头叫付铁头，大稍瓜脸，吊梢眼角子，头上有疤，亮光亮光的。他长的太凶险了，比电影《平原游击队》里的老松井还厉害，两眼骨碌转，喊声如驴叫，不等到地边，他就吼叫。

 

我们怕他，老人们讲，小孩哭叫，大人说別叫别叫，付铁头来了，小孩紧往娘的怀里钻，哇哇叫。

 

有人说，甭看铁头凶，也有心善的软肋处。

 

我们这帮光腚猴都恨他，恨不能咬他一口。

 

这一天天闷热，十九个小娃子在水坑里洗澡摸鱼虾，扎猛子仰泳泼水摸白莲藕，挖泥巴紫泥，热闹翻天。

 

这时表叔喜楞大点，提议上刘家大地摸瓜去。

 

都说付铁头太凶煞了，喜楞说都化上妆，他用紫泥糊滿全身，只露白牙和白牙齿，很滑稽。其他娃子都照此办理，然后抄付铁头窝棚后边弓腰进了瓜垅沟，搜寻到瓜抱怀里要往回走。

 

这时付铁头“嗖”一家伙窜出来，大喝一声“小子们，那里跑？玩命咧！”

 

他手持大刀片子，吓死人了。

 

他跺脚喊，我被瓜秧绊到了，吓尿了，付铁头大叫：“还不快跑，拿上瓜吧。”

 

我们又溜到水坑里，洗净泥巴，把瓜磕开，洗净香瓜，吃了肚里圆，都喜的呲牙咧嘴，我们胜利了！

 

喜楞叔说，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什么来？

 

我说，纸老虎！

 

他说，对，付铁头更他妈的纸老虎！

 

后来我上栾湾上学去，下雨了，付铁头说，孩子来避雨吧，不下了走，雨光下，中午饭在他家喝的面条，光害怕，怎么看他也象日本鬼子老松井。

 

我说付爷爷，那次偷瓜你撵不上俺，输了。

 

付铁头眼珠一骨碌，俺光吓唬吓唬您这些熊孩子们！

 

到于今我还回味那次瓜的甜滋味和面条的香味儿。

 

后听父母说，付铁头是抗日英雄，打死松井的就是他。

 

他后来在学校给我们作了报告，他炸断了右腿，安了假肢。

 

他去世后，我们少先队每年去扫墓，他身影刹时高大起来，在我心中耸起一座丰碑：付爷爷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