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小说•《舅老爷家的皂角树》
(2018-09-02 14:23:51)分类: 小说 |
乡土小说 • 《舅老爷家的皂角树》
原创: 芳菲书院 芳菲华年原创文学
6天前
作者:尹燕忠
舅姥爷去世多年了,但我一想到他,就愿意寻思他,想得心里怦怦乱跳。
他姓王,我不知他叫什么,全村人管他叫八爷,也不知从哪里排起来的老八,反正他辈份大,都管他叫八爷吧!
他家是土楼,是哪个土楼呢?不知道,是我心中的土楼吧。
舅姥爷去世四十多年了,他的貌相还刻在我心里,我脑里。舅姥爷,我想你,想得牵肠挂肚,想得热泪盈眶。
我小时候,他经常到我家,长得黑黑瘦瘦的,上下唇上压着浓而黑的短胡子,看来父母并不很欢迎他,那时候家里穷,一顿饭都是好的,怕吃穷了吧!尽管如此,还是尽量弄点菜,让他和爷爷喝点酒。
舅姥爷一来到家,他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双腿弓在椅子上,显得很高大,一副紫黑紫黑的脸膛,脸盘不大,一双眼眨巴眨巴地有神,拿着长烟管,铜烟锅,在那里吞云吐雾,烟锅烧得吱吱响,用手一摸,烫得生疼。他抽得有滋有味,看那样挺香,还不断咳嗽吐痰,谁也不敢说他,指使得我父亲脚不停点,喝完酒,再剔牙,和爷爷聊得云山雾罩,谈怎么过日子,谈过去贩卖大牛怎么赚钱。
我舅姥爷到哪里去从不拿什么东西,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倒是他背着一个破褡子,里头放着一些皂角.那年月家里都穷买不起肥皂,有的就用皂角洗衣服。
舅姥爷家有一棵老皂角树,两个人合围都搂不过来,四十年过去了,舅姥爷去世了,三个表大爷都走了,这个树还是老粗老粗,葱茏茂盛,蓊郁盎然。从那我们两家从没走动过,但我仍然想那个家,想那棵老皂角树。后来,我搬到了玫瑰苑小区,还经常想到舅姥爷一家,想到那棵老皂角树。
老伴说,你还想认亲戚?
我说,亲戚多年不走,滋味全变啦。
抽空,我从西山根走过曲折小径,细心盘问着那棵老皂角树,突然过来一个俊俏模样的媳妇,我问她,指给我说那就是,你爬墙头看去吧!
我说翻墙过院那不是贼了吗,她说没要紧。
我探身短墙,一看是棵细的,断定不是,于是我又向东寻找,终于找到了那棵粗得叫人震撼的皂角树,我很感动。
南院里有几个年轻人,说皂角树是他家的,有七百多年了。
我说这里有表亲戚,但人走茶凉,一切都朝钱物看,也就没亲戚滋味了。
老皂角树还是那样,但穿过大皂角树的东西长院再往北拐的南北彖院连着四五家的大格局全成零碎快了,大皂角概屈尊蹲在那里仍然那么大气磅礴,气势非凡。
大皂角树,你是我的生命之根,我的血液里永远流淌着这里的生命汁液’涨满着我的生命。你以非
凡的气魄,以包容百世的胸怀仰视着一切。
我舅姥爷以有这棵树而自豪,他到老年经常蹲在这棵树下纳凉,聊闲天,在那动乱的岁月里,造反派说这老皂角树是封建遗老,必须锯倒。老八爷托着板斧,呼呼生风,谁也不敢近前。每年结了皂角,他都每家送—篮。
如今的大皂角树更高了,更沧桑了,但它生命的枝桠更加旺盛。
后来,河西的人出价两万多元,八爷的子孙们都没卖,这是八爷的遗愿。
舅姥爷岁数大了,他经常哼哼着什么”三字经”的“人之初,性本善”,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不到。时间一到,一定要报”什么的。
当书记的二儿说:”爹你别念叨这个,这个是封建反动话!”
八爷的眼瞪圆了:“滚你个蛋!你懂屁,再说我就砸死你!”说着抓起一块石头,吓得儿子跑了。
我舅姥爷后来有了一种癖好,就是从山上往家园里背石头片子,上边有些纹络图案,每天都背,从不间断,都放在老皂角树下,垒成好多香案桌子,年节什么的都要上供祭奠,从不间断,那年月谁敢惹乎书记的老爷子呢,噢,那时叫革委会主任,文革风盛行,兴打人游街,清理阶级队伍,老八爷把二儿叫到跟前吼起来:“小攒金,你敢动人家一下,我敲碎你的脑袋!丧良心的事不能干!”
他用长烟锅敲的二儿脑袋梆梆响,二儿是孝子,不敢动弹,唯唯诺诺道:“俺光喊口号吓唬吓唬他们,再放回去。”
老八爷翻吧眼皮说:“滚吧!别没轻重。”
舅姥爷二儿,就是我的二表大爷在村里威信挺高,他在村北北山上喂獾时摔到山崖下死了,全村人哭声一片,老八爷疼的疯疯癫癫,不久也死了。
村里人去吊唁他,老半天他醒了,也没人害怕,他说:“护好咱村老皂角树,那是全村人的命脉……”咽气了,嘴里呼呼,徐徐出气,眼睛不闭,嘴张着。
他有八个孙子,想他孙子吗?
主事人叫他孙子都过来,他脸上有了笑意,他大孙子大丑腮过来,八爷抡起巴掌扇过去,”你不成器”!就真咽气了。
全村人都为他送丧。
大丑腮这一巴掌挨的不冤,谁都知道他偷摸成性,整天搂着一个大奶子寡妇睡觉,两个家庭都拆散了,然而这个大丑腮,也叫大猪腮,谁都不敢惹他,村里的经济动脉他都掌握着,他有钱,什么事到他手里都给摆平了。
人们都说:“他爷爷那两辈的风水人性都叫他糟践了,大猪腮怎么不替好人死了呢?”
唉,这也叫人生大戏台,好孬都有啊,林大就有别股树,族大就有歪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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