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转载 |
原文地址:范曾海外散文01:客从东方来作者: 范曾书画群
由于豪放,我不拘人生小节;因为坦诚,我不愿深具城府;我一意孤行,往往缺乏回旋余地;我情绪多变,则常常陷入深自韬晦。这一切,决定了我一九九〇年与楠莉的负笈西欧,也决定了我此行的根本状态是“去意徘徊”。新闻过分重视了我的负笈西欧,其实我的去留,无关人类命运的宏旨,不似某些大人物的病情足使股票升降,倒是有一两个不知名的画商,发表警世宏论,云范曾出国,不会影响他的画价;一两个画商麾下的小儒更作流水文章,说范曾西行只觉得他为人谔谔、画艺平平。社会的波诡云谲、大非年过半百而质直刚毅如范曾者所可招架,于是我很早以前便觉得我的负笈西欧情绪化、非理性,于事无补,于己有害,害了我的身心。那么,从飞向巴黎的第一天说起。
由于阴差阳错,我和楠莉不能同机赴巴黎,我乘的是十一月五日的法航,而她却乘十一月六日的泰航,在君悦饭店1212房间我和楠莉分手的时候,真实的悲哀才开始。楠莉很茫然,含着眼泪。我平生的一切决定,她都从不左右,明明她所预不佳,温柔的劝阻却遏制不了我霹雳火的性格。我坐在机舱,外面秋雨淅沥,在起飞之前,实在百感交集。前去的地方,对我是一片茫茫。一夜不曾合眼,心中只有一双楠莉哀婉凄恻的眼睛。从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楠莉,那清澈如潭的双眸,便是我全部生命的归宿,那是我暴烈性格的最佳栖止之所,一如人生沙漠中一泓沁人心脾的泉水。楠莉学历有限,但读过的小说甚多,她娓娓讲述故事的始末,对人生有一套看法,眼神中透着信赖和迷濛,是一个深知社会复杂又不知如何应付的典型东方善良的女性。有一次她告诉我《希特勒和爱娃》中述及女人的天职是“美化房屋、教育子女、侍候丈夫并满足其性欲”,她甚表同意,其实她有主张,只是柔顺的天性不愿与我相违,连远走天涯这样的大事,她也只是诚惶诚恐的问我,“这样好吗?你想清楚啊!”然而,明天楠莉到法国的签证能不能顺利?她会不会在登机时遇到麻烦,她还有机会和我在一起吗?
当我的座机在戴高乐机场跑道上缓缓徐行时,从小窗外,看到远处草坪上一只受惊的白兔拼命的奔来,楠莉属兔,啊,楠莉一定会来的,巴黎给了我第一个吉兆。
第二天在候机室从杂沓的人群中一个可爱的身影出现了,二十年前当我第一次看到她修长的穿白连衣裙的身影时,那时的心旌一动,改变了我的全部生活,我不会轻忘,那是永恒的爱的记忆。一天一夜的疲劳和焦灼,使她憔悴了,她飞奔向我,在一生中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中,奔向我的怀抱。(编辑:刘魁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