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景

那些树在对面，在场地的西南角。那些树不大，枝杈多，树冠如伞。树冠有东西掉落，像小片的湿布沉而迅速，看清了是鸟，鸟又箭似地射入树冠。树冠有枝叶抖动，是鸟在窜来窜去，看不见鸟，只闻鸟叫，鸟叫得嘈嘈切切、叫得宛转悠扬。

场地有风，风时紧时松。风紧了等等，看着那些树，风松了埋头点烟，烟点着了、深吸几口，抬头再看那些树。抽烟不能迎风，迎风烟泼脸，也不能背风，背风烟散得犹豫，丝丝缕缕的老不肯离去，只有侧风烟才不沾脸，离嘴就跑，跟过眼烟云似的。那天是西北风，侧风抽烟，只能看着那些树了。看着那些树抽烟，等他们洗牌，牌洗好了，烟也抽好了，再过去看他们打牌。

没留意他是从哪冒出来的，一张脸突地横在了眼前，我手一抖，抖落了半截烟灰。他近着看我，我疑着看他，想不起他究竟是谁。他伸出俩指头，我不解，他说一天至少两包，才明白是说抽烟，我说不到两包。他摇摇头，很感慨，说看你抽烟那样子，真是种享受。我指打牌的，说看他们抽也一样享受，他说不一样，问有啥不一样，他摇摇头，还是感慨。我猜他也抽烟，他说早戒了，都戒十多年了，我就劝他别看了，说会勾起烟瘾的，他说不会的，他只是欣赏。

他说他留意我很久了，每回都远远瞅着，这回是近了看看，看我抽烟。我说，你是把我当一景了。他笑了，我也笑了，笑着又都感慨，我说我抽烟三十多年了，还没人像你这样欣赏过我，他说他见抽烟的多了，也没人像我这样吸引过他。他还是劝我少抽点烟，我说都减一包了、还在减，他说这就好，这就好。

打那以后，我就留意了，留意也没再找见他。可还能感觉到他的注视，在我一个人抽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