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刚写了一篇小稿《椿芽梗》,说的就是多年前家里种有不少椿芽树的表哥,每年都要给我们送些椿芽吃。写了不少儿时贫困的快乐时光,还有一些现在物资丰富后反而吃不到的美味。没料到这周回家,大表哥已经住进了医院,当我们正准备第二天去看他时,还没来得及周六下午就不行了。
大表哥是我三姑家的长子,比我大一旬还多。我小姑姑去世的早,那时我那个小表哥还不能下地站着,姑父刚过五十也病故了,死于胃癌,那个时候乡下叫噎食。大表哥很能干,也很有要面子,先后打发妹妹出嫁,弟弟也娶了媳妇。里里外外都称道,表哥还会门手艺,做些木匠活,家道基本说得过去。
表哥娶了表嫂,性情很开朗,和周围都处得来。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闺女,闺女利落能干,儿子不大行,有些木。儿子还算不错,媒人看着这是个好人家给说下个媳妇,第一胎还是双胞胎。二表哥死的很惨,是帮人家干活,在屋顶上触上高压线身亡的。二表哥两个儿子都不错,先后去外地打工,混的还都有模有样的。大表哥心里不平就想要个孙子,鼓励二儿子生,并有种誓死的样子,相当的迫切。后来儿子如愿生下孙子,镇里计划生育那边不干了,罚款的数额很高十万元。他在生孙子之前就患上了癌症,已经历经两次化疗,花了不少钱,儿子在外地又买了套房子,他帮着借了不少钱。这十万他真的很难弄出来,他又不是能耍赖的那种人,硬着头皮又借了十万交上。
又要帮着儿子照看在家的孙子,还要在地里想尽办法多出些钱来。单说种地,别说汗珠摔八瓣,摔成十六瓣地里也长不出钱来。巨大的重压让他经常摇头叹息,可只要看到孙子他还更多的是笑。六十岁的时候,头发就全白了,真的像个老人。
上周六刚和弟弟商量好,第二天一早去看他,没想到我还没到我家,弟弟就来了电话,说表嫂来电话让他过去一趟,弟弟问我能去吗?我一点都没有犹豫就说,我马上就去。春节就听说表哥喝水都有些障碍了,这次复发应该不妙,说不定就是表哥的最后时光。再有,那样要面子轻易不会麻烦人的表嫂,一般情况也不会贸然打电话主动要求我们过去的。
进了病房,看到表嫂,表姐,还有女儿,儿子,外甥都围在床前了,连送他回老家的车都联系好了,表嫂不希望他死在医院里。他还吸着氧气,连眼都不再睁了,我知道我的预测是正确的。只要拔下氧气,他顷刻就会断命。我问了护士,说能不能给个氧气袋?护士说医院的那种小氧气袋就能顶一会,没用。拔下氧气的那一刹,表哥的呼吸急促了几下,眼珠就定了,身子也软了,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息。
感谢这个县里的医院,这个科室的医生,他们是有良知的,进医院的第一天就给了预警,并嘱咐说要准备一下后事,家人要求出院也没有阻拦,也没再去做无谓的治疗和抢救。
我随着送表哥的车回到他的老家,和所有闻讯赶来的亲戚都见了面,送了她最后一程。
他是我所有亲戚中年龄最大的表哥,他小名叫八,在帮着忙坏的一家人下通知的时候,还习惯说八哥老了。他大号叫高希福。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已经三岁的小孙子,看着一家人,给啥也不吃,半天一句话不说。定着眼睛地看着直挺挺躺在堂屋里门板上,穿一身那样别扭衣服的,一动也不动的爷爷,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