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3日

11、读王蒙先生的《陌生的陈染》

天晴了，转暖了。早送静怡，给徐打电话，可订陈染《私人生活》、《与往事干杯》或者小说散文集子亦可，上午看孙子，烧水四壶，打扫卫生。在玫厅读陈染作品《站在无人的风口》，王蒙先生有篇文章叫《陌生的陈染》，说她的作品构思及语言奇特。“便情不自禁把那开了头的草稿连同一个懒腰一同丢到火炉里去。我只能从它的灰烬里拣出一星枝蔓散淡的什么。”

“惊讶而恐惧的阳光闪烁不安地绱徉在凹凸的细胡同的路面上，那光辉的表情正是十六岁的我第一天迈进那所破败荒废的尼姑庵的表情。已近黄昏了，这表情正犹豫着向西褪尽，它慢慢吞吞来来回回穿梭在筐满荒草敗枝的小径之上，涂抹在面庞林立的碎石乱土之上。我做出安然自若、心不在焉、毫无感伤的样子，伴随着黄昏时分一声仿佛从浓郁的老树上掉泪下来的钟声，一同跃进了地势凹陷于路面很多的庵堂的庭院。”“那目光像一根苍白冰凉的手指戳在象的心窝里。”“她虽然光着头，但那头型光滑清秀，脸孔苍白桑细，很大的眼孔和嘴巴被满脸的细细碎碎的经验以及弥漫在脸颊上的诡秘气息淹没。”“一日三餐全在食堂里用饭，吃得瘦骨伶仃，像一枝缺乏光照和水分的纤细的麦穗在晚风里摇晃着大脑壳。”“目光含着一股冷飕飕的清澈。”

“院落里浓郁的老树伸手腿脚地摇荡着绿茵，小风柔和地，在我身体与衣服的空间爬去。”“我感到有些累了，就倚在那棵树冠蓬然，根部盘结收经在土地之上的粗壮的老桐树上，感受着树叶的吵闹和静谧。”“如盖的浓阴微微颤抖，像一叠叠绿云在波浪。”“端庄的前额由于布满纹络，看上去如一面平展展的被微风吹皱的水湾的图案。”“她的身体已经萎缩了，干瘪枯瘦，没有分量。”“那两把高背扶手椅带着一种表情，它们硕大挺拔的身背散发出一股狰狞的气息；雕刻成圆弧状的敦实的木椅腿像两个格斗前微微弓起膝盖的斗士的壮腿，随时准备着出击；两个空落落的扶手正像两只冰冷的铁拳护卫在两侧，铁拳的四周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杀气。”“我的肩上还留有她的枯槁如柴的手指凉飕飕的余温。”“ 对于战争的厌倦使我昏昏欲睡，我仿佛看到了笨重的木质战车坍塌在荒原之上，那残骸仍然在慢慢燃烧；断裂的轮胎仍在弥散出一股烧毁后焦糊的恶臭；一堆堆古老扭曲变形的锈铜烂铁重新排列成崭新的兵器，像一队队待命出征的士兵；骷髅们正在抖荡掉朽烂不堪的盔甲军衣，在夜空的一角慢慢从旷日持久、亘古绵长的沉睡中苏醒爬起……”“任何一个已经死去的久远年代，以及早已死亡殆尽的人物或事件，经过他的嘴就过滤的鲜活，仿佛就在跟前。”“两败俱伤的结局以及王朝的覆灭都微不足提，它只给亘古如斯的岁月投下一瞥蜉蝣般的影子。留在我自己的记忆和历史的记忆中的只剩下争战之后的一片呜咽的废墟，悲凉的荒地。”“这一课在我早年贫瘠的思想中注入了一滴醇醪，若干年之后我才感到它的发酵与膨胀。”“老女人的房间灯光黯淡，闪烁着踌躇不安的光晕。破损的窗子上没有窗帘，无能为力地裸露着。”“她的眼睛被无数皱纹拥挤得有些变形，闪烁着一种模棱两可的光芒。”“那干瘪的空空垂挂的乳房房，那被昏黄的灯光涂染得像老黄瓜皮一样的胸壁，那松软而凹陷的腹部，我看到她那完全走了形的女人的身子感到一阵寒冷和恶心。”“她的一颗干涩的老泪溢出眼眶，仿佛一颗熟过头的干瘪的荔枝在秋风里摇摇欲坠。”“她的动作极缓极慢，仿佛要撑满整整一个漫漫长夜的寂寞。”“ 墙壁上那只大半个世纪之前的挂钟，带着衰弱喑哑的气息敲响了------”“我看到一株鲜嫩艳丽的花朵在永久的沙漠里终于被干旱与酷热变得枯萎。”

下午给殷下棋2:2和棋。下午4时10分读王蒙文章《陌生的陈染》一文。陈染的小说神秘、调皮、神经、古怪，有中国式的飘逸空灵与西式的强烈和荒谬，她我行我素，神里吧唧，干脆利落，飒爽英姿，信口开河，而又不事铺张，她有自己的感觉和制动操作装置，行于当行，止于当止。她同时女性得坦诚得让你心跳。她有自己独特的语言独特的形式，她的造句与句子后面的意象也是与众不同的；她又清冷又孤傲，又多情、又细腻、又敏锐、又无奈，又脆弱又执着，又俏丽，又随意，又自信自足，又并非准备妥协，堪称是活灵活现，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世界。有对爱情的渴望，有对爱情的怀疑，有对女性软弱和被动的嗟叹，又有对男性自命不凡与装腔作势的嘲笑，有对中国对城市的氛围的点染，有对澳洲对美国的异域感受，有母亲与女儿的纠缠，这种纠缠似乎已经被赋予了某种象征的意味，又有精神落差带来的各种悲喜剧。她嘲弄却不流于放肆，自怜却不流于自恋。

晚9时许读小桥老树写的《官场笔记》一书于玫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