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文人墨客似乎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喜欢替人改诗。

    杜牧有一首诗《江南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因把“江南春色”的美好境界描绘得淋漓尽致而被辑入《唐宋诗举要》。数百年后，明代翰林修编杨慎（字升庵）在《升庵诗话》里说：“千里莺啼，谁人听得？千里绿映红，谁人见得？若作十里，则莺啼绿红之景，村郭、楼台、僧寺、酒旗皆在其中矣。”杨慎的“十里”之说一提出，如一枚石子被投进平静的湖面，明代诗坛逐分成两派：一派坚持“千里”，一派坚持“十里”。两派各执己见，不分胜负，一直延续到清朝。

    喜欢替别人改诗者，王安石排得上前几名。钱钟书在《谈艺录》里评价他说：“每逢他人佳句，必巧夺豪取，脱胎换骨，百计临摹，以为已有；或袭其句，或改其字，或反其意。集中做贼，唐宋大家无如公之明目张胆者。”但他在改南北朝梁代王籍的《入若耶溪》时捅了个大漏子，至今遭人诟病。

    王籍原诗为“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王安石把此诗在《钟山即事-北山》中改成：“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单弄春柔。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北山输绿橫池，直堑回塘滟滟时。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拿“一鸟不鸣山更幽”与原句“鸟鸣山更幽”比较，便知其改动是弄巧成拙，破坏了原诗以动衬静的艺术手法。所以，黄庭坚讽刺王安石是在“点金成铁”。

    改人文章非易事。南宋诗人戴复古在《论诗十绝》中有言：“草就篇章只等闲，作诗容易改诗难。玉经雕琢方成器，句要丰腴字要安。”清朝的袁枚亦说：“改诗难于作诗，何也？作诗，兴会所至，容易成篇；改诗，则兴会已过，大局已定，有一二字于心不安，千力万气，求易不得，竟有隔一两个月，于无意中得之者。”由此可知，改诗确实比作诗还难，没有金钢钻还是别揽那瓷器活儿。

                                 2012年7月锦水史志办

                    2016.4.28日安城改革开放实录写作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