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然:华诗视界【特别推荐】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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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介绍】杨然,男,本名杨天福,1958年生于成都,现居乡间。《诗刊》第九届青春诗会诗人。作品散见海内外500多家书报刊,入选100多种诗选本,荣获70多项诗歌奖。著有《黑土地》《遥远的约会》《寻找一座铜像》《雪声》《千年之后》《麦色青青》《在春天我把眼睛画在风筝上》《那片星座就要升起》《回澜之诗》等诗集。《芙蓉锦江诗刊》主编。
作品欣赏:组诗5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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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上川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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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来到上川古里的
记不清了。只记得在马家大院
夜色时分,意外遇见钟鹏先生
他那么繁忙,怎么也到了这里
敬爱的钟鹏先生他日理万机
从飞机到盐巴都在他手心
鸿毛在他眼里泰山一样重
泰山在他心中鸿毛一样轻
此刻,他也是这样轻,这样轻
轻轻地出现在我们的身边
“这个古镇的奥妙,就在于无声”
他把旅游的精髓说得滴水不漏
一刹那间,整个世界都清风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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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地走,轻轻地看,轻轻地
他对自己耳语:“我也是凡人
别把我神化得太神。我也想安静”
肃然,智慧,沉稳,如一个圣者
他看见战友的画像,就轻轻笑了
“他也是凡人,最喜欢游泳……”
我感到社会是如此奇妙,却原来
他们都还活着,都还在世上奔波
只是神话,把他们弄得高不可攀
其实他们也亲近柴米油盐酱醋茶
就像此刻,亲近这院落古老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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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习惯肤浅、简陋与俗气
所以就悄悄离去。拐进了街边茶楼
忽然发现窗外的星星,一颗接一颗
在飞速移动。“是不是地球自转加快了”
远方的亲人呵我可顾不上你们了
我只顾近处的培培,还有那只花卷
我要把她紧紧抱住,也把牠牵好
“我们要拥抱一起,共度这难关!”
星星一颗接一颗在窗外飞速流转
地球的自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我们要一起体验,这时光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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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就醒了。原来茶力过猛,我晕眩了
现在清醒过来。一群诗人出现在眼前
竟然是小仄、王敏、石幺伯他们
也来上川古里畅游。他们像云霞飘荡
“不需要杨然邀请,也能找到这里!”
他们行云如歌。“我只能请到冉义”
“冉义哪有这样的大院,这样的河?”
我感到我与他们隔山隔水,“娇娇呢”
“娇娇他们早就跑远了!”有风吹过
我难得糊涂,但终于糊涂,我不明白
“这上川古里的茶,究竟喝得喝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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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是这里的王牌,也是这里的名片
我陷入牌局之中,却掏不出像样的资格
眼睁睁看着他们成群结队,向山出发
我一个人留了下来,站在街边树下
想起刚才的梦中,月亮像风车一样旋转
“时光倒退了,我的精神也在倒退”
是不是这样?是不是?我追问着自己
我看见培培牵着花卷且在河边散步
她一点也不担心天上正在发生的变异
而按自己的安逸随心所欲,她很平静
我也平静下来,情不自禁,向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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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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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点也不顺
问题就出在楼梯
它不是明摆在脚前
而是隐藏在墙上
车到山前,我没路了
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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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大哥发现了奥秘
他说:紧紧抓住那些螺丝
每一颗都是一级台阶
哎呀,原来这么玄妙呀
我抓住一颗就提升一步
抓住一颗就提升一步
我在半空飞天悬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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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快也就瞌睡兮兮
横竖是要让现实变得虚无
梦见左边是一百天
右边是一百天
梦见十五,梦见十六
梦见梦,“这是个顺梦”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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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好多年前的水利站
借人家的米,该还就还
我去还了,就出了差错
健壮的箭钧兄突然失去了方向
我喊五弟帮抚,三哥帮抚
他们拿来戈呵戟呵耀武扬威
“这不是帮抚,而是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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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大哥拉来了架架车
且让箭钧兄平躺在上面
“这就对了,都散去吧”
夜晚恢复了灯红酒绿
我也开始在草垛边打盹
“这是个顺梦……”
最是满目的那些螺丝呵
宛若金银铜铁的蜗牛
我不愁飞升,也不愁下降
不知不觉就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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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大火与书法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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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冉义大坝夜放电影
我游荡在人山人海之间
只等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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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坝凌驾于万众房屋侧畔
挽住树林挡风遮雨,深得居民信任
更别说阻拦洪水,带来多少鱼儿
平时大家在堤上灰窑烧水煮饭
成为当地一道风景
更何况今夜是放映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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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在西北角窜起了大火
那是牛胡子和程主任两家居所
他们九五版电脑老化短路
造成惊天事故,黑烟之恶龙
如地油从边边角角突突突冒出
大坝瞬间就被滚滚烈焰所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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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人们都经历过地震
刹那间,“都逃出来了!”
看不看电影都无所谓了
只是满街瓦砾真令人破碎
木连房与木连房起了连锁反应
整个街市连夜连片轰然坍塌
四处狼烟,好多街邻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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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着今夜是书法考试日子
因此匆匆从火灾现场擦肩而去
深知自己功底很难及格
便把侥幸寄托在朋友身上
荣辉从温江文化馆调来监考
他瞟了一眼“你的字写得稀瘪”
“恐怕没有法子帮你”
总得按规定时限必须交卷
我狼狈万分,真想写出水平
桌上砚台毛笔却更加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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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辉为我递上旧日报纸
“在那上面可以打个草稿”
果然字就写得好看了一点
正把一个“正”字纠正歪斜
刚刚写得有点端正,哦豁
“该交卷了”,我只好停笔
但是我的卷子却不见了
翻遍所有纸张,都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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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被张眼镜弄起走了”
他为什么要拦截我的卷子?
“他有收藏文稿的毛病”
我的字写得一塌糊涂
“他们单位的刘阿姨美丽无比
所以他经常偷她文件带回家去”
我知道旧报纸上有几首小诗
那是过去年代优美的象征
如今世道变了,只讲分数
写不写诗,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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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大火已经熄灭
荣辉已回温江。我做梦
我梦见一首写大火的诗
将在未来的旧报纸上醒目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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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另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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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薄的紫气从屋檐窜了下来
我们从容交谈,和好如初
所有的发生都不曾发生
道路还是原来的样子
篝火在环形场地点燃
他坐在位置中间
长脸和茶杯一起眉飞色舞
他喜欢那样,那样自我感觉
他是聚会的活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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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恰好相反
你是知道的:我喜欢瞌睡
尤其喜欢梭边边站着
想方设法拒绝突出
在躲避显眼的地方悄悄沉默
因为我不是一切,我只是我
爱在孤独的角落做梦
好在我们还彼此包容
我,还不曾对他厌恶
他为诗,还说话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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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跟心境如此平静
那些不愉快并不像真的
我们现在称兄道弟
甚至有点情同手足
他点燃一支红塔山香烟
我也点燃一支红塔山香烟
我们都喝“三花”酽茶
都说灯笼街包子好吃
“龙抄手味道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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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走在晴朗的山间
我们说着古溶洞诗会
说着诗报和诗书的事情
成都的诗家包罗万象
也包罗了我和他的经历
在没有阴影的天色之下
因为信任,一切变得皆有可能
这是真的,把平平淡淡的沉静
演变成轰轰烈烈的生动
我们确实做了许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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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我们边走边说,那些构想
那些虹,那些诗歌蓝图
就这样说好,一言为定
我肯定是会说到做到的
别看我居住在乡间
我的窗口已长出了翅膀
凭了诗歌的神奇力量
就连井底也选择了飞翔
当所有的野草都准备就绪
我这苦楝棵树也将再度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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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说好,万事具备
东风已在对岸苏醒,动身
真的要好好大干一场!
我们碰杯,握手,约定
诗歌让石头挂出了风帆
明天的风景会改变方向
我欣然挥手,充满自信
那些语重心长的预感呵
会让蓉城的诗风,花满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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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才知道深重已经虚无
失信,使我对他选择离弃
(一想起他反咬一口那种无赖
我就把离弃二字改成唾弃)
无论表面光鲜多么神气
都掩盖不了背信弃义可耻
不管他发出怎样繁复的邀请
抽空了信赖底气,都苍白了
再好看的外衣,都流失了温度
就这样定了,没啥再值得交往
我转身向隅,去捧那一缕轻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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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南北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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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南北诗会
朝北走,是山
朝南走,也是山
最繁忙的,是火车北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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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诗人都受到邀请
我也名列其中
他们要我准备腊肉
香肠,以及炖好的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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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连串繁琐的劳动
我任劳任怨,就像誊写诗稿
据说这是诗人老牟的主意
他要让轻松细节都显得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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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兢兢业业打点佳肴
一袋又一袋装好美味
眼见得辛勤凝成一座座小山
只等一声令下就马上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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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说北边诗会已开过了
我的美食操劳纯属白费
但又安慰我说还可以继续
因为可在南边诗会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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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原点。火车站熙熙攘攘
野歌在车头分发金川柚子
露姐在车尾数点夜宴酒杯
他们要我把美食弄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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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不能让老牟再稿砸了”
“他的口味咋可能代表一切”
“战天斗地那是实体创业”
“让写诗艰苦奋斗有点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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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牟的胡椒主义确实折腾
竟将好多诗人从途中吓回
只有诗人安琪英勇赴会
见证雪国诗会的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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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下一站是幽幽芦沟
“要诗歌漫游满山的萤火”
“要把每盏灯加油满满的”
“杨然要驮运最高的背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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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还没有接到正式通知
安琪他们的轻舟已乘风南下
我守着一大堆美食久久发呆:
“是不是想念朋友,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