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斌:中华诗世界【诗海诗星】佳作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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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诗海诗星 |
本期诗人:杨斌
【诗人介绍】杨斌,云南宣威人,七十年代中期出生。诗歌散见《诗刊》、《民族文学》、《星星诗刊》、《诗潮》、《诗歌月刊》、《诗选刊》、《飞天》、《四川文学》、《边疆文学》、《滇池》、《散文诗》、《中国年度优秀诗歌》、《百年新诗精品选读》等刊物、选本;获《人民文学》征文奖和新作研讨会三等奖、滇东文学奖等奖项,著有诗集《有一种幽香》《一个人的江山》。
作品欣赏:滇东散曲(组章)
《昆明西山》
不管在华亭山、太华山、罗汉山,人随处都是,相对于行走的彼此,如经过你身边的一缕风、一抹云,也如你不经意看到的某个人,或某朵花事。
在华亭寺,玉兰掩映在茂林修竹深处,那些从放生池走出来的人,脸上依然激荡着人间的喧嚣和杂乱和烟火气息。
在龙门,读过“一径飞红雨,千林散绿荫”摩崖石刻后,“题滇池饯别图”周围,古柏在雨丝中泛出青翠,鹊鸣响起的揽海处,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风起波涛,吹拂苇浪如潮,一只只水鸟在水域上随波荡漾,安抚它们如我一样漂泊的命运。
在眠山低头作别,我看见睡美人的身影,陷入滇池黄昏时的浩渺烟波里,一盏灯火在水面颤荡,似乎是给我传过来一些悟不透的秘密。
《过岔河湾》
沙拉河、可渡河,在这里相汇,像两个久别重逢的人,在这里相遇,心间涌起浪花朵朵。
双河乡、杨柳镇的村民,居住在河湾两岸,休养生息,将尘土、欢乐、病痛,藏在各自的心间,像岔河湾两边的层层梯田,把庄稼、果实,藏在它的掌心。
粼粼波光,在远处静默不语,仿佛藏着什么我看不出的隐秘,但你投给我的是一瞥即成永恒的事实,如一段美好箴言留在心间:简约、细致,充满了情意。
《可渡古驿道》
跟随啃草的牛羊向高处移动,经过的残砖碎瓦依然沉睡,它们的阴影里储存着有限的真理,如同错觉停留在瞬息。
歇官亭满面皱纹,即使一只花蝴蝶打着折飞过去,也不赞美,它保持的静默,对美学的鉴别几近迟疑。
不可言说的,被风雨埋藏于厚土里,无所谓住心者,在亭下的彳亍徘徊。
《天生桥黄昏》
日头坠落在天生桥平坝上,堆起遍地金黄,一张沧桑的脸庞,与我咫尺相见。
从狮子岭、老虎山下来的羊群,向它聚拢,在火焰中舔食牧羊人撒在青石板上的盐粒。
在月亮田的水湾前,静水观澜,黯然的景致,无视大河峡谷上空那一阙天长云淡,任背着柴草的牧羊人驱赶羊群,掉入夕照光面下的虚空里。
静寂的河湾,打碗花浓缩着春天迟到的影子,偶尔飘零的花瓣,成为流水细碎的远方。
归家的蚂蚁,搬着食物绕过草根,在有形与无形的时光里,它们比我更爱惜脚下的远方。
《草海岸》
初升的日光里,草海打开蔚蓝,几团雾气走走停停,拉开水岸线的漫长。
一只野鸭蹲在苇杆上“呱”了一声,片刻的停顿后,又 “呱”了一声,仿佛在尝试,向辽远的一次播放。
初潮的水面,腥咸的风穿行空茫里,码头上还未出行的木船,搁浅在一天的初濛混沌里,时不时有水鸟从苇荡飞起,把模糊的身影投给远处的寂静。
围栏的堤岸上,蛇目菊正值豆蔻,千日红正值芳华……,花开灿烂,也开寂静,它们已习惯被风的抽打,只有疼贯穿始终。
几粒被遗忘在春天末梢的樱桃,像谁的不舍和念想,在微暖还寒的风中,在尘世……
《可渡古驿道》
两只乌鸦穿过山隘口的夕阳,向西飞去,千年古驿道陷入了苍茫。
一片反光的瓦砾,留下了谶语,和还未牵走的那匹黑马,在风中打出一串响鼻。
沧桑的古驿道,走过了多少朝代,越陷越深的马蹄窝,是时光留在乌蒙大地上的一个个疤痕,像书简上的汉字,翻动一次,时光就掉一粒。
古炮台、诸葛大营、烽火台,耸立在历史和现实的交接处,戍关将士血肉积淀过的黄土,岁岁呵护新绿。
离开时,鹰还夕阳的针孔里穿越,残砖碎瓦变换着季节的烟岚,歇官亭亮起的一盏孤灯,让大地清晰,也让时空模糊,风摇摆着两扇木门,咀嚼着时光的旷味。
《在麻乍》
马摆河上来的那团雾气,缓缓擦去麻乍村头顶上的那层夜色,3000米海拔的马摆山,在袅袅炊烟中亮出嫩绿的底色。
一群群羊在山坡上织出白云,穿着麻衣裙的牧羊女,以浓淡不一的色彩把自己添加进去,编织着片片流云。
九十九条溪水从山间挂下来,清亮的水花上,水鸟贴着飞翔,绵柔的翅膀上坐着祥和的云烟。
风是怎样吹散云朵的,羊是怎么翻阅山顶的,花是怎样背叛枝头的,流水带走了什么,山始终沉默不语。
所有美好事物,要允许他们短暂或恒久消失,
《可渡关:暮色》
站在可渡关城楼上,我的背影,被寻巢栖歇的晚风反复吹乱,关门上方的石榴树举着果实,随观音寺传来的钟声,一锤一锤敲落时间。
星星在烽火台上闪现,古炮台、诸葛大营、古战场……,被四起的虫鸣声惊醒,有谁会回到烽火狼烟不绝的往昔。
奔腾不息的北盘江水,像银色曲线焊接滇黔两岸山川,崛起的新式民居,似散落的彩色标点。
我记得那些商贾、赶考书生,头颅低俯的前程,滴落的泪花与汗水,在他们的足迹上祈愿苍凉,时间的裂痕处,如幻象沉浮,刺痛人心。
沧桑千年的古驿道,迎着大河流水的涛声,在黄土漫延的山坡上,孤独蜿蜒,残败的驿站门槛上,有人轻抚古琴:琅琅、铮铮……,有人乘着暮色引马入关,踏踏蹄声敲碎古意。
在时间的消逝中,有谁能洞穿那飞扬千年的尘土,让丝绸之路上远去的驼铃声随风飘送,暮霭沉沉的关隘口,牧羊人呼喊羊群回家的声音,消融在城墙上的烽堠中,漫漫长道在烽堠的注视下远去,而那些出关的诵唱者,把一路歌谣挂在风的脊梁上,他们教会了风,在星辰叠就的典籍里,用闪耀的方式,让理想和信念,风一样在大地上闪烁。
夜色掠过高大的滇杨树梢,漫天的星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唯有飘渺的炊烟,在星空的照耀下,生产出诗书、经卷、欢乐、泪水,以及万古愁绪。
《旧城听雨》
从千年石巷走出来,雨声更为通透,刚出土的禾苗,向我们展示最初的纯净。
垂柳的河堤,逶迤缥缈,如诗般颤栗,雨滴落在雨滴上,所有的光,发出浸透骨髓的声响。
此时,没有一种忧伤比得上万物的隐忍和克制,雾霭里的十万山水,纷纷展现脱俗的躯体,如我们清晨的心,拥有另一个明净的身躯。
当然,我不仅仅是过客,那些从枝叶间漏下的雨滴,在我身上砸出破碎的印痕,生命的常数渐次渗入。
我不说出的,是尘世醒着的结,你也不要揭开那些秘密,我们安静的作别吧,像我从未到此来过。
《月亮田》
老虎山坐左,狮子岭居右,北盘江向东而去,天生桥横亘在两山之间,草木葱郁,空气是24K的。
可渡河的折射的光里,我的影子在峭壁上,再放大一点点,就该是黄昏了,夕照光面下的虫子,一只喊着另一只,开始鸣叫,很快地,满山满野响起回应的声音,织成了这一刻的安谧和隐密。
我心已静,每一声虫鸣,都是一座雷音,回家的牛羊,从半山之下漫上坪坝,落日被那匹黑马驮着,走走停停,把一次次回眸,投给了乌蒙大地的看麦娘。
我的离去,不带走什么,镶嵌在两山之间的月亮田,就是我找到的,千百年前丢失的那一印天地之吻。
《三台硐寺》
如果在高处一点点,第三台,就成了天上的宫阙,凌空的飞檐,就要在一阵风中起飞,幸好从小江赶来的一团白雾,将它按在手心。
绵密的雨如诵经声,在不经意间打动万物,经堂檐角上的风铃响了一下,那个即将跨进经堂的人,又磕下一个头,幽深的钟声在缭绕的雾气里意犹未尽,
佛前的灯,绵长的光穿透雾气,坚持着各自的慈悲。
一座山,一座寺,一个人在一滴雨里低头沉思,双手合十,返回自己,一座佛祖前一群人,手捧经卷,捧一份虔诚,在一锤锤木鱼声里翻转前世后生。
佛啊,请允许我仰望你的庄严与慈悲,也允许我转身,看见人世的美好及艰辛,那些朝拜过佛后走过我身边返回尘世的人,有着佛一样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