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口古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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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始终见证着山两边百姓的生命活力和无数代的人员与商品往来。
昔时,先人们到柘皋、巢县,都是步行,经北山口一天来回。有汽车后,直到九十年代,阚集一带的人到巢湖,也常到清涧乘车上下。两边各集镇的逢集日,村民都记得清楚。赶集时山道上行人不断。山东边过来的人,多是贩瓜卖桃、罟鱼、杆泥鳅的;山西人过去,不少是买菜种、逮小鸡、捉小猪的。平日里,青石板上也少不了挎篮子走亲戚、挑着货郎担做小买卖,以及炸米泡子、箍桶、补锅的。记得十一二岁那年,听说山东那边猪价稍高,我随父亲天不亮出门,避着食品组去“七十涧”(清涧)赶集卖猪。猪通人性,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一路东突西窜、老想往回跑。清石板上,猪滑人急,步步趔趄,在山口走了一个上午。猪卖给一位叫王少宏的人。过秤时,见两年多来跟放的“伙伴”,被几个陌生壮汉粗暴地按住四蹄、捆绑钩在抬秤上,绝望地嚎叫,我心里泛起无名的伤感,都不忍心再看它一眼。
此山口,走过各色人等,目睹几多农民踏过石阶,到柘皋、巢县、芜湖、南京,乃至更远的地方发展。阚家蓂的祖父阚容甫,清时曾任寿光知县,也往巢县方向买田置业,据说柘皋有半边街都是他家的。此地有老话:老康(指阚容甫)家的牲口不栓绳,啃到柘皋都是他家田。可见家业之大。后来他家与李鸿章家族为肥巢交界处一山场产权打官司,据说使的钱驮坏了几头牲口,终未打赢,伤了元气。
(2012年从北山口东望。青石板已不见。远处依稀可见清涧以西的山脚水库)
北山口也连接着我的血脉。笔者曾祖母的娘家,就在巢县清涧附近一个叫“山东茆子”的村庄,为此我的曾祖父常来往此山口。曾祖父在清末民初是东乡一带有名望的“绅士”,方圆十几里乡村的一些争讼,不去官府,而是抬轿子请他去裁断。他还是一位力大无穷的巨人,据说身高接近梁斗、进大门要弯腰。曾祖父一百多年前曾在清涧跟人打赌,十几里山路不歇担、也不换肩,从清涧挑280斤柴一口气翻越北山口到阚集,赢了200个欢团,至今在山两边高龄老人口中还传为奇谈。有人说称那担柴用的是老秤,果如此,更是不得了。这样重的担子,我七十年代只见过村里最壮实的锦标伯挑过。他在众人注视喝彩下,咙劲挑起2个叠放一头、共4个“皮”稻箩堆尖装的稻谷,约莫400斤,颈筋暴起胀红了脸,在场地上走了两圈。那还是平地啊。
山边人惊人的体格、耐力和力量,还体现在九十年代之前的“砍山”时。每年秋分一过,北山口两旁的山里,即上演一场史诗般的砍山壮举。砍山之苦,远超别地的“双抢”,是江淮分水岭一带靠山农民不可思议的生命乐章。除高龄老人和七岁以下婴幼儿外,几乎所有的人在这头十天里,都要带上烀山芋和水作中饭,到山上砍草、来回挑草。为了节省时间,一个青壮年的草担子往往刹得很大,高过顶、拖到地,重的有一百七八十斤,一路俯仰负重爬坡。他们用顽强的求生本能、以体力的极限换来维持生存的最基本材料---山里的茅草,此地称“荒草”。那是他们一年里唯一依靠的燃料啊!少量富余的草冬时可悄悄挑到集上卖。这种黄中带红的荒草好点火、热值高、灰少,又比穰草麦秸经烧,所以下路村庄集镇的人过年时往往花上3块半钱买上一担来烧。卖草的钱,换取农具、煤油、盐和孩子学费,是农民极有限的额外收入之一。生存的重压造就了他们的体力。就在不久前,挑百十斤担子走上几里路的汉子在乡村比比皆是。在城镇化的今天,这样的人已很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