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有中国特色的汉语历史音韵学4(转载)
(2015-03-14 13:3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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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词源研究的未来
上一节看到王念孙的“一声之转”到了二十世纪衍生出来一个浩浩荡荡的章黄学派,徒子徒孙不但有陈新雄、陆宗达等,旁支别流还包括邢公畹、王力、唐作藩、刘钧杰等。
章黄学派算不算有中国特色的语言学?当然不是——因为它根本不是语言学。
有些读者不免会抗议:你这个人只会挑剔别人的毛病。王力、邢公畹各写了一本厚厚的论同源词的书,当然不免会有小错。你说说看,同源词该怎么研究?有本事,你也写本书。到时候别人也会来批评你。瞧着!
为了初步回应读者的抗议,下面4.1节说明上古汉语有*sm-、*sr-等复辅音,并且用*s-词头的构词功用来解释“墨、黑”、“滅、
董同龢(1944)把明晓类、疑晓类从其他上古声母里分出来,俞敏(1984:11)、包拟古(1980:59-60)又把溪晓类分出来。各家的拟音简述如下:
明晓类:黑;疑晓类:许;溪晓类:虚(高本汉)
xm-;x-;x-(李方桂)
hm-;hng-(董同龢、雅洪托夫)
sm-;sng-;skh-(包拟古)
王力先生是唯一把中古的晓母(h-)上古一律拟成*h-的。王先生这种做法费解。比方说,脂微分部已成为定论。于是古音学家虽然给脂部、微部拟构的音值有所不同,但是没有一位是把脂微两部拟成同样的音值的。同样的,董同龢(1944)已经清清楚楚地说明,中古的明晓类和疑晓类这两种中古h-音的声母,上古的来源不同。王先生漠视谐声字的证据,不顾其他学者的意见,还是把明晓类、疑晓类、溪晓类在上古都拟成*h-。这等于说,中古的晓母上古只有一个来源,董同龢的谐声字的研究白做!
明晓类高本汉(1954)拟作xm-,董同龢(1944)、李方桂(1971)拟作hm-,本文认为应该按照雅洪托夫(1960)拟构成*sm-,理由有二。
(1)汉藏比较中有三对上古汉语*sm-跟共同藏缅语sm-对应的例,下面转引龚煌城(1995:79(No.287),45(No.20),70(No.203))。287.墨*m«k>m«k,黑
㈣通“婚”。……(此略)(2)在某些派生词中,我们可以解释*s·m-中*s-词头的构词功用。
早在1896年,德国语言学家康拉第(August
上古汉语*s-词头也有名谓化的功用:不带*s- noun带*s- adj
1.墨
*m «k
>m«k黑*sm«k
2.林
3.鬲(加虎头)*ngjans
燎之方扬,宁或滅之。赫赫宗周,褒姒滅(无氵)之。两联一用“滅”(*mjiat>mjat)字,一用“{滅-氵}”(*smjiat>xjwät)字。根据历史的记载,滅西周的不是褒姒而犬戎。下联的意思是“褒姒致使宗周灭亡”,也就是说,“滅”(*mjiat)字前面加上*s-,就变成使动式“{滅-氵}”(*smjiat)。
上面用“墨,黑”、“滅,{滅-氵}”这两对同源词来说明,明晓类的晓母,上古如果拟成*sm-,*s-词头的构词功用在某些语词中能够得到圆满的解释。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明晓类、疑晓类应该分别拟作*sm-、*sng-。藏文、缅文中的对应关系是:藏文sm-、sng-:缅文hm-、hng-。依此类推,上古汉语也有类似的演变:
明晓类:*sm->*hm->h-
疑晓类:*sng->*hng->h-
换句话说,李方桂(1971)拟构的清鼻音*hm-、*hng-是*sm-、*sng-下一步的演变。
4.2 王力《同源字典》
“林,森”、“滅,{滅-氵}”这两对同源词,《同源字典》没有收。
“黑、墨”这对同源词,《同源字典》收了,253页说:说文:“黑,火所熏之色也。”按,“黑”的古音可能是mxek,故与“墨”mek同源。
王先生这句话可真是语出惊人。第一,从《汉语史稿》(1958)到《汉语语音史》(1985),王先生一直不承认上古汉语有复辅音。现在怎么拟构出来个王先生系统里没有的mx-来?第二,王先生想来是把-x-看做中缀。于是一连串问题都来了:(i)上古汉语有没有中缀?(ii)有没有-x-中缀?(iii)如果有的话,上古汉语的-x-跟藏缅语中哪个成分对应?第三,王先生写到这里,不知是否想过:“如果早知道《同源字典》要处理‘墨、黑’这对同源词,我二十年以前就该好好读《上古音韵表稿》(1944),“Consonant
《同源字典》页397认为“毁”和“燬(火尾)、火”是同源字。这节原文颇长,这里只引前面两行:xuei火:xiuei毁燬(火尾)……(叠韵)说文:“火,燬也”。释名释天:“火,言毁也,物入中皆毁坏也”。根据《广韵声系》,以“毁”为主谐字的谐声系列有八个晓母字:“毁,燬……”等,一个溪母字……。因此,“毁”字或是*skh-
火尾*smj«dx火尾*xjweéi燬**xjweéi毁*skhwj«dx>***xjweéi或者毁*hwj« dx>***xjweéi
换句话说,“燬”是smj«dx>*xjweéi(火)晚起的字形。当*smj-变成了xjw-,而“毁”也从*skhwj-或*hwj-变成了xmj-,就可以用“毁”这个声符偏旁造个“燬”字,来写以前用“火尾”这个字形来写的语词。
从“墨,黑”、“滅,{滅-氵}”、“林,森”、“
4.3
第4.1节本文说明“火+尾、昏、黑”这三个字,上古声母是*sm-,论证时一方面举出藏缅语的同源词,另一方面从汉语的谐声字,金文中“闻、昏、婚”的假借关系提出证据。接着说明“墨,黑”、“滅,{滅-氵}”、“林,森”这几对同源词,次字带s-词头,而s-在“黑、森”中的功用是名谓化,“{滅-氵}”中是使动化。
读者也许会问:汉语的同源词很多,为什么专挑这几个同源词来讨论?我们的回答是:(i)这几个例正好说明汉语内部用谐声、假借的证据,外部用藏缅语的同源词证据,内外夹攻,可以证成*sm-之说。(ii)这几个例说明上古汉语有s-词头,功用跟藏缅语的s-词头一样。词汇可以借来借去,词缀却不这么容易。上古汉语和共同藏缅语都有s-词头这件事实更使我们相信汉语和藏缅语同宗。(iii)这几个例可以说明未来的汉语词源研究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上面已经说过,研究上古汉语同源词所用的上古音是要有复辅音、有s-词头的。换句话,今后研究上古汉语同源词,应该用主流的上古音系统,如李方桂(1971),雅洪托夫(1986),潘悟云(2000)等。
“今则就古音以求古义,引伸触类,不限形体”是王念孙《广雅疏证》序里的一句名言,有不少学者把它拿来当作训诂学的指导思想。本文结束以前,想简单地说几句话。
第一,“不限形体”假如被解释为不顾谐声的证据,这种同源字研究是行不通的。上面已经举了好几个例,这里不再赘说。
第二,“就古音以求古义”我们赞成的。本文第4.1节所做的工作就是“就古音以求古义”。我们就“黑”*sm«k,“{滅-氵}”*smjiat的s-词头来说明为什么“黑”是形容词而“墨”是名词,为什么“滅”是他动词而“{滅-氵}”是使动用法的动词。值得注意的是,“古音”是二十世纪的上古音,是用古韵分部,谐声字,汉藏比较,中古音研究出来的音系,而不是段王时代的古音。
这麽样的汉语词源研究有没有中国特色?当然有,因为主流的上古音系统,里面以方块字为原料,吸收了清儒古韵分部,“同声必同部”的成果,又添上高本汉、董同龢用谐声字研究出来的上古声母的类别。此外又采用欧美输入的比较方法,描写语言学。这样的汉语历史音韵学,汉语词源研究是科学的,又有中国特色的语言学。在二十一世纪一定会大放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