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真是天子？竟然是吕雉父女联手搞的鬼

秋日上午，吕雉带着鲁元和刘盈到田里干活。“秋老虎”天气，太阳依旧毒辣，炙烤着大地，田野里晃动着氤氲的热雾。在田间劳作的农人们挥汗如雨，却一刻也不停息，为温饱辛勤地耕耘。农民特别信奉“勤劳”二字。即使天年不顺，大旱大涝，灾荒连年，只要是播下了种子，农民们就会怀着无限的希望憧憬着。这季不收等下季，今年不收盼来年。——侍弄庄稼如养儿。即使在秦王朝如此的重压之下，农民们依旧撒种点豆，盼望着日子能一天天好起来。“民以食为天”，就是这种思想的真实写照。——农民是土地最忠实的“大臣”。

一天只吃两顿饭，是多数人家的传统。平常日子里，早饭一般在上午十点以后吃。忙农活时，便提前做好，将饭带到田间地头。因为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吕雉特意多带了些饮用水。

自己吃多少苦都行，她可不想让孩子受累。——古今一理。将两个孩子妥当安置到一棵榆树下玩耍，她才走到地里。在浓荫的遮蔽下，姐弟俩拿起身边的草棒儿、树枝，饶有兴趣地玩逗着地上的小虫、蚂蚁。

吕雉下身穿一件灰色犊鼻裈，上穿一件浆洗的发白的短衣，钻在田里薅草。菽豆收割在即，她不能在这黄金时刻让荒草淹没了庄稼。薅完了菽垄里的荒草，已近中午。她回到树下匆匆喝了点水，给女儿理一理纷飞的头发。稍事休息，再次来到高粱田边，拿起镰刀利落地割了二十来株高粱秆。她是真舍不得。眼看还未熟透的高粱“惨死”在自己手上，她心情很不爽。可这是无奈之举，家里的笤帚没有了。她想趁晚上回家自己捆绑一个笤帚。剩下的高粱秆还可以做尊、缶的盖子，用细绳子密密地串起来，剪成圆形，可以盛放食物和干蔬。

【图：鲁元公主】

将高粱秆放在地边，她又来到一块菜地，计划将荪菜用秆草拢起来。

荪菜是过冬及来年春天的主要蔬菜。这种菜叶大心实，汁水多。种植荪菜要在立秋这一天。早一天菜不易于保存，晚一天又不便成熟就会被霜打蔫。多在霜降时节收获。

管理菘菜是个细活。种植一个多月后，待菜略略长出菜心，便需将菜叶拦腰拢起来，这样长出来的菜心才瓷实。

拢了三十来颗后，吕雉又挑起粪桶，到地头的野外厕所里挑人粪尿，要给荪菜追肥。农家常常在田间地头用庄稼秆围起来一个简易厕所，供种地的人和路过的人方便。积攒的人粪尿，几家公用。

两只木桶装满粪后，总有三十斤，压的扁担弯弯。可走在田间路上，吕雉扭腰摆臀，驾轻就熟。

【图：犊鼻裈】

正低头弯腰用粪勺给荪菜追肥，听得远处鲁元叫喊起来：“娘，娘……”

吕雉抬起头，擦一把汗，见一个老者站在树下，生怕孩子有什么闪失，她放下担子慌慌张张地跑过去。

老先生见到吕雉，恭恭敬敬作揖，说：“鄙人行走了半天，又饿有渴，想跟夫人讨杯水喝。”

吕雉忙从竹笥里找出椀，亲自给老人倒了满满一椀，说：“先生请慢用，这里还有些粟饼，也将就用些吧。”

老人没有客气，又喝又吃，饱餐之后，感激不已。看一眼吕雉，疑惑地问：“夫人一副富贵相，为何却在田里受累？”

吕雉一听，心知老者是谢赐食之恩，说吉祥话，不好回答，就顺口问道：“这是从何说起？”

【图：《凤舞未央吕雉传》书籍】

“夫人‘面起重城’，额头平园，发黑唇红，自然不会在农家日久。”

吕雉自小与父亲相处，听得懂老者所言是方士专业术语，心中欢喜，便拉过两个孩子，说：“请先生也看看这两个小儿。”

老者端详鲁元片刻，说：“这个女儿，也是万金之躯。骨细肉滑，明目皓齿，日后必享荣华富贵。”

老者回转身来盯着刘盈仔细看，惊叫一声：“了不得！”

见老者神情庄重，吕雉匆忙询问：“先生又看出什么端倪？”

老者对着刘盈深深鞠躬，道一声：“夫人和小女的富贵，都因为这个儿子。”

“这么说，小儿倒有大富贵？”吕雉喜不自胜，心中乐开了一朵花。

“当真如此，这孩子慈眉善目，是‘君王’之相。夫人万不可荒废了他的学业。”

“诚如先生所言，改日一定重谢。”

又留老者交谈几句，吕雉才恋恋不舍地看着老者飘然而去。回味他刚才说过的话，恍如一梦。又回过头来打量一下刘盈，也觉得他这孩子白光净面，胖乎乎煞是可人，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腮帮。站起身来，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几年来受苦，虽然毫无怨言，毕竟家庭一如既往地穷困着。刚才听老人一番言说，仿佛片刻间便看到锦绣前程，幸福只要一伸手就可触及。

【图：刘盈】

幸福归幸福，庄稼还是要收拾的。吕雉扭回头赶到菜田里，再次低头拢剩下的荪菜……倏地身后传来一声：“夫人辛苦。”

吕雉因为太专心，并未留心身后何时多了个人，吓得心头一颤。抬头见是刘邦，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责怪道：“你不在亭上忙碌，回来做甚。吓得我魂魄都丢了。”

“今日专门请假，回来帮夫人干活。”

“再好不过。你快来帮着拢一拢菜。我喘口气歇歇。”吕雉一屁股墩在地上，捶打着酸麻的腰。

刘邦卷起衣袖，弯腰拢菜，鲁元看见父亲，拉着刘盈跌跌撞撞地跑来。

刘邦高兴地抱起儿女，亲昵地用胡子扎刘盈的腮帮子。

鲁元大声地嚷嚷说：“父亲不要扎弟弟，他将来富贵哩。”

“哦！”刘邦大吃一惊，亲昵地笑着问道，“如何个富贵？连父亲也碰不得了。”问完话却扭头看着吕雉，以为她又和孩子们说了什么他的坏话。

吕雉见刘邦眼巴巴望着自己，才猛然想起来似的，急忙说：“今天遇到了怪事。中午时分来了一个老者讨水喝，我给了他吃喝，他却说‘夫人以后的富贵全靠这儿子。’我还纳闷，这是从何说起。”

刘邦一听有如此蹊跷怪事，忙说：“这定是相面师傅。人往哪儿去了？”

“走了不一会儿，朝着那边去了。”吕雉抬手指了指东边。

【图：刘邦当年任泗水亭长遗址】

刘邦一听，将刘盈放到地上，急赤慌忙都说：“我追上看看。”抬腿朝东边匆忙追去。吕雉在后面高声喊道：“先生穿灰袍，瘦高个头。”粗大的嗓门，惊得地里邻居都朝这边张望。

追了约一刻钟，走上一截崎岖的小路，路人行人日渐稀少，前面却正有一个瘦高的老先生，刘邦大声喊道：“先生留步。”

老者听到有人呼喊，扭转身望着赶来的刘邦，停住脚步。

刘邦走上前去，深深作揖，气喘吁吁地问：“先生可是刚才的相面师傅？”

老者作揖回礼道：“正是老朽，不是君有何见教。”

“也请先生看一看我的面相。”

老者盯着刘邦仔细看了半晌，双目微闭，沉吟不语。刘邦心里一阵忐忑，老者却猛地睁开双眼，开口说：“君‘鼻挺额凸’，‘面方目炯’，夫人与儿女的富贵都和你相似，君日后的富贵不可估量啊……”

刘邦一听，深躬到底，行个大礼，谢过老者。

往回返时，刘邦已是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一股巨大的幸福潮冲刷着心灵的堤岸，暗自高兴。回到吕雉身边，得意地说：“看来一家人真的要发达了。”

“君只管忙你的大事，家里的事情不必牵挂。有妾帮你料理，定无虞。不过，”吕雉笑呵呵地说，“今日却一定要请帮着把这半亩荪菜料理完。”

【图：吕公--刘邦岳父】

刘邦一听，知道吕雉是和他开玩笑，可他乐意的很，笑着说：“一定一定，再富贵也是要吃菜的。”吕雉抬头远望，树木葱茏，飞鸟高翔；蓝蓝的天空中，白云如棉；红红的高粱谷穗饱满，金黄的粟米害羞地低垂着头；牛哞哞，羊咩咩……好一派山乡田园风光。

晚上等孩子们都睡熟后，吕雉边编捆笤帚边看一眼身旁擦拭着宝剑的刘邦，问：“今天那老者说的，可信？”

“要信，要信！我自然是富贵无边。”

“尽胡说，跟着你六七年了，也不见富贵在哪里。不还是个亭长？”

刘邦说：“夫人不要这么说，男人有富贵命，也总要等到有了时机。倘若我真的没有富贵，你父亲怎会将你嫁给我？况且今日那老者又说我们一家人都是富贵，我定要好生奋斗，让夫人无忧。”

“只盼着你早有成就，我们也熬出头。”

“会的，不远了。”刘邦无限憧憬地说。

“怎么就不远了？”

刘邦仔仔细细地与吕雉分析时事。告诉吕雉，现在的天下已经“火烧眉毛”。最近听说，昌邑人彭越，原是渔民，拉起一帮渔民，在茫茫巨野，打击官府；九江六安人英布，本犯黥刑，率领一帮囚徒，也啸聚山林，当起了自在王……自古“乱世出英豪”，苦等多年，机会只怕“脚跟脚”就来了。而吕雉最担心的，还是举兵要掉脑袋这件事，劝刘邦要当心。刘邦宽慰她不必操心，又说起和萧何讨论多次，现今的朝廷，换了秦二世，愈发胡闹，全然不顾百姓死活了。

“我倒要问一问夫人，当真我反了，你不怕受连累？”

“刘君这话说的不着边际。”吕雉依靠这刘邦的肩头，甜蜜地说，“既然跟了君，就死心塌地帮扶你，哪有害怕的道理。”

“有夫人如此支持，刘季又有何惧！”

“当真有富贵的那一天，望你不要忘记我们娘仨受苦就行。”

“这一定不会，刘邦今生负谁都行，断然不会负夫人。”

昏暗的油灯下，刘邦在木桶边擦洗身子，吕雉拿起捆好的笤帚打扫着地面。已经被吕雉粉刷的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大大小小的竹笥和编筐……

【图：竹笥】

听刘邦对先生的话深信不疑，吕雉也觉得这老人倒实实在在帮了自己一把。想到这里，心头忽然浮起一丝疑虑，问道：“难道你的富贵，必定在‘反’这件事？这毕竟是抢人家的东西。”

“如何叫‘抢’？要说起来抢，秦始皇才是最大的强盗。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并存，多少年的局面，相安无事，偏是嬴政抢了大家的。他能抢，为什么我就不能‘要’回来？”

“叫你一说，倒好像不反是没骨气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吕雉正在村头溪边浣衣，却见二嫂急匆匆赶来，说吕文来找女儿。吕雉慌忙将衣服放入木盆中，随着二嫂赶回家中。一路走一路嘀咕，难道又有什么事？父亲好好地这么大老远赶来作甚？心中焦急，脚步如风。

回到院子里，却见父亲满面春风，正抓了一把粟米，与鲁元、刘盈喂鸡逗乐。吕雉见此光景，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吕雉将儿女支到二嫂家中，才问起父亲，可是有什么急事？

父亲诡谲地一笑，问：“急事不早已弄成？”

听父亲如此一说，吕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一会儿，恍然大悟，说：“原来是父亲……？”

吕文笑着点点头，又问道：“他反应如何？”

“再好不过。深信不疑。”

“那就好。那就好。”吕文捻着胡须，颇为欣慰地笑着。

“儿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父亲。”吕雉问道。

“有什么只管问。”

【图：汉代人穿的曲裾】

“父亲如何将时间掐算的如此准确？”

“呵呵，这也不难。”吕文说，“这几天，我一直派人留心盯着刘邦，得知他昨日请假要回家，就一路派人跟随。”

“那相面师傅就如此现成？”

“另有一辆车，专门跑在刘邦前头，等在庄口，先生是提前约好的。他走到你田间时，刘邦几乎也赶到中阳里了。”

“父亲，女儿倒要认真请教一次，你说，刘邦当真有富贵命？”

“这点女儿还怀疑？连为父的眼光你都不信？”

“自然深信不疑，不过总也六七年了，一直如此，遥遥无期，不知要等到那时。”

“女儿呀，让为父最感到欣慰的是，你这几年间，没有辜负为父的一番叮嘱，总是想着办法帮扶刘邦，肯吃苦在家种田，让他了无牵挂。又肯自己受委屈，为他‘雇艄公’。为父告诉你一声，即使没有富贵命的男人，被你这样没日没夜地激励，也早成事了。”

吕雉经父亲这么一番夸奖，心里颇为受用。

到厨房里为父亲做饭的时候，想起了十天前在父亲家中的那次谈话。

那次闲谈，她请求父亲为她找一个靠得住的仆人。父亲颇为奇怪，好好的，女儿要办什么隐秘事，当父亲的还不能相帮，偏要找什么靠得住的仆人？见父亲深有疑虑，吕雉才道出心中秘密。原来是想暗地里再帮刘邦。这件事的起因，正是“东郡落下陨石”那件事。而且吕雉听刘邦说，已经有人造反了，便下定决心要催一催他。这就想着学东郡“卢三”等人的手段，弄些玄虚出来。吕文觉得这样弄，找刘邦的朋友做这事更合适。可吕雉却另有见识。认为此事越隐秘越好，倘若刘邦的朋友参与了“制造秘密”，心里就会对刘邦的能力有怀疑。吕文劝住她，万万不可弄“刻字”的事情。耐心地解释，东郡陨石上发现字后，杀了无数的无辜百姓。如果那样做，非但帮不了刘邦，还会将他送进大狱。无论哪朝那代，对文字的东西是非常看重的。所以，一定不要留下“文字”证据。

【图：盛放食物的“缶”】

吕雉深深佩服父亲的深谋远虑。一旦形成“文字”，就成了难以磨灭的证据，吓出一身冷汗。

吕文说：“现在，只要能激励刘邦就行。这件事你不必管了，为父帮你。不过为父倒有一事问，你当真是支持刘邦‘反’，就不怕连累了自己和众家人。”

“我也不是支持他反，心里也忽悠不定，或许这样宣传一番，他能升迁也说不定。只是想着帮他成就事业，别的我也没考虑好。”

吕雉在厨房里想起，昨天的相面师傅，父亲安排的如此巧妙，连自己当时都被骗过了。看来，最优秀的骗术，就是连自己都骗得“深信不疑”。只有敢于造假，才能高人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