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树

文/范庆元

几场秋风扫过，再来三四场冷雨，就正式进入冬天了。住宅小区和江畔的树下就满是厚厚的叶子，有的已经枯黄，有的还十分湿润，它们相互叠压在一起，叶上的水渍好似它们与树彻底离别时伤心不舍的泪水。而树呢，有的已是彻底地裸着身子，呆呆地挺立在愈来愈冷的风里，仿佛还没有从这瞬间的蜕变中反应过来。这次的叶树的离别不同于前段时间的陨落，那是有选择性的淘汰，躺在树下的叶子只能忍气吞声地忍受着上面叶子的嘲弄，而这次，为了保证树能顺利度过寒冷的冬季，它们只能以壮士断腕式的惨烈集体殒身；有的常绿树依然绿着，但颜色却暗深了许多，树上的叶子俯瞰着身下的落叶，静默不言，但树梢已见不到夏日那悄然萌长的淡黄色的嫩叶了。往远处或高处看，整个世界好像变得疏阔了许多，不多日前，天幕上的五颜六色的油彩画只剩下几笔随性的线条。几只鸟窝完全袒露出来，树枝上的鸟也少了许多，并且都是麻雀或长尾巴的灰喜鹊，很明显，这些窝不是它们的家，那么，这些窝的主人到底去了哪里？树枝托着窝在一日复一日“天问”，而天会给它们答案吗？

攀附在树上的藤花早已经谢了，现在连藤条也干缩了，软哒哒地抱着树干，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那些喜欢在树叶丛中飞进飞出躲迷藏的虫子也不见了踪影，树干上总是急急慌慌爬动的蚂蚁也不见半只……树根部的树洞如一张大口，空洞寂静，而树身却终于呈现出它们本来的色泽。楼前的那株老槐树，今年夏季一场台风尾部扫去了它的一根粗枝，后来人们在绿叶掩映下也看不出它伤处，现在却很明显了，断折处依然还是森森的白色，格外引人注目。

这几天，天气更冷了。学校后勤处人员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从早到晚提着石灰水桶，挥动着刷子，給校园里每一棵或大或小的树刷上白色的防护装。闲来无事，伫立树下，仰头细看，就会看见有些冬天的树，已经出了一些比米粒还小的芽苞，裹在黑色的鞘壳里，偷偷地露出一点娇红。更让人惊奇的，是夹在两幢五层楼房之间，难得见到阳光的一棵枇杷树的枝头，竟开出毛茸茸的一球球的黄中带白的花来。树们也许在想，过些时日，雪来了，它们还要围上一条白色的围巾呢。因此，冬天的树，是不着急的，他们相信时间的力量。到时候，一声春雷过后，很快就会吐出一朵一朵透明的，嫩绿的新叶，像一朵一朵火焰，飘动在天空中。很快，就会满树都是繁华的，丰盛的浓密的绿叶，在丽日和风之中，兴高采烈，大声地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