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库券有伐？有国库券伐？”上世纪80年代末，一群精明的上海人在全国各地掀起了倒卖国库券的热潮。凭借“七进八出”（即七折买进，八折卖出）的简单盈利模式，国库券“黄牛”们赚得盆满钵满。 20多年后的今天，“黄牛”们又将目光瞄准了解禁后的A股限售股，他们通过证交所大宗交易平台折价接货、市价出货，赚取着粗看微薄、细看丰厚的利润。记者调查发现，一个完整的A股限售存量股份减持产业链条已经形成，且正充分享受着政策所带来的“红利”。

快报记者 王晓宇 钱晓涵

程序 大宗交易套利三步曲

“这轮下跌前我们这行特别好赚，收益好的时候，年化收益率肯定超过100%。即使现在，只要周密操作，年化收益超过30%也并非难事，比打新股要强得多。”以接盘A股解禁限售股为生的职业“黄牛”高守（化名）告诉记者。

据高守介绍，从事限售股接盘的“黄牛党”具体做法分为三步：第一步，在市场上找到拥有限售存量股份的大小股东，并与之建立密切联系；第二步，等待限售存量股解禁，劝说股东以略低于市场成交价的“批发价格”，通过大宗交易平台把解禁股卖给自己；最后一步，将收来的这部分股票在二级市场卖出，一买一卖之间的价差，就是套利交易的全部利润。

根据2008年4月颁布的《上市公司解除限售存量股份转让指导意见》规定，股东一个月内公开出售解除限售存量股份数量超过该公司股份总数1%的，应当通过证券交易所大宗交易平台完成。与电脑随机撮合成交股票二级市场交易有所不同，大宗交易的买卖双方需要自行寻找。换句话说，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交易对象，大宗交易就无法完成。

“2008年的规定一出，我就意识到其中蕴含着巨大商机。”高守说，正是抱着这个极为朴素的想法，高守开始了自己的职业“黄牛”生涯。高守“创业”之初的资金并不多，约1500万元，刚过大宗交易的起步门槛。根据交易规则，A股单笔交易数量不低于50万股，或者交易金额不低于300万元人民币的，即可采用大宗交易方式。扣除交易成本和冲击成本，每笔套利交易的收益约3%左右。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守的资金越滚越大，能承接的单子也越来越多，可动员的接盘资金接近亿元。

参与方券商与私募信托“分食”

胡冰是上海某证券营业部的一位资深客户经理，自今年4月起，他连续接到几个求购大小非的电话， “有大小非要抛股票吗？我们有资金，有多少可以接多少。”出于职业敏感，胡冰详细地查阅了限售股解禁和大宗交易的有关政策，发现其中确实存在套利空间。

大宗交易通常以前一个交易日的二级市场收盘价作为谈判依据，上下波动幅度不能超过10%，否则交易所不予受理。只要卖盘方出让折扣大于五个点，且次日股价没有大幅下挫，接盘方就有利可图。胡冰认为，相对于波诡云谲的二级市场，大宗交易每日每单平均收益率为2%-3%，年化收益稳定且可观。而且由于大宗交易过户的股票次日开盘即可抛售，持有时间极短，风险可控，资金使用效率也非常高。

胡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营业部的几个大户，大户纷纷表示，这种模式可行，只要胡冰能拉来“票”，自己就愿意扮演“黄牛”的角色。 作为中介机构，证券营业部还掌握着一部分大小非客户的信息。有些大小非的存量限售股份虽然已经解禁，但还没有卖出过。胡冰主动出击，成功撮合了几笔大宗交易，价值数千万元，营业部的佣金收入也因此有所增加。

这种新生的稳健盈利模式很快在证券市场流传开来。 2011年9月，磐厚大宗交易网挂出了一个信托产品的募集说明书——磐厚大宗交易信托产品，该产品的盈利模式与个人“黄牛”们如出一辙。 磐厚大宗交易信托募集说明书预计募集资金1亿元，假设资金使用率为每周一次，每次平均收益1%，全年的收益率可达50%，根据契约约定，如果信托收益如期实现，投资人一年可获利37.5%。

现状 钱多“票”少 机会难觅

据业内人士保守估计，目前活跃在大宗交易平台上的“黄牛”资金至少有数百亿，其中，“职业黄牛”占据了半壁江山。为找到合适的“票”源，“黄牛”们堪称无孔不入。

“2009年下半年开始，找“票”就不那么容易了。”高守对记者表示，一开始自己用了不少“笨法子”，例如通过购买上市公司股票成为公司前十大流通股股东，参加其股东大会，与其他大股东建立信任，顺势提出收购方案。但最直接的办法还是雇佣“马仔”。

“大宗交易最直接买家：陈先生138××××9756（先验资后交易），求购特变电工[-3.23%资金 研报]1000万股”……在上交所官方网站的“大宗交易专区”，形形色色的大宗交易意向申报信息尤为引人关注。事实上，这里已成为“黄牛”们寻找解禁“票”源的重要渠道。

据业内人士介绍，上海最大的几个“黄牛”，每人手下都雇佣了一两百人之多，每天的任务就是四处寻找解禁“票”源。拜访也好、电话也好、朋友介绍也好，无论你用什么方式，只要终能够促成大宗交易，大黄牛就会给出一笔“中介费”，费率一般为一个百分点。 在胡冰看来，一个点的中介费已非常可观。“接盘黄牛自己也就赚3-5个点，拿出1个点给介绍人，也算不错。”

今年以来，A股二级市场走势不振，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小“黄牛”的生意。据记者统计，截至三季度末，两市大宗交易累计成交额已达1012.5亿元，成交笔数3643笔，全面超过2010年全年的891.7亿元和2898笔。

潜规则个人可行 机构难入

目前从事解禁限售股套利交易的“大黄牛”都是自然人。机构做不成这桩生意，核心问题是无法以合理的名义给出“中介费”。

钟杰（化名）是圈内赫赫有名的“大黄牛”，可动员的接盘资金过亿。“我们与公牌机构相比，最大的优势是信誉好，奖励资金到账快。”钟杰透露，自己平时随身携带的银行U盾多达50个，专门用于给“马仔们”打中介费。 “一笔交易完成后的一小时内，我就会把中介费打到中间人的账户。”钟杰对自己的口碑非常重视，就是身在外地，也不会拖延中间人的费用。有一次，钟杰携带几十个U盾过机场安检，甚至引起了工作人员怀疑，先是被误认为携带危险物品，后查明是U盾，却又被怀疑涉嫌洗黑钱。

大宗交易市场丰厚的投资收益令不少机构眼红。“我们曾经想过要发一个针对大宗交易市场的套利产品，但最终没有成功。”上海某大型券商资产管理部门总经理对记者表示。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想要做好这种套利交易，“奖励”到位是关键，这种“奖励”到个人的行为说白了就是一种“潜规则”，“公牌”机构无法向自然人“黄牛”一样随意走账，所以券商、公募基金只能忍痛放弃这类机会。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好日子已经过了很久，我相信，政策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发生改变。A股解禁限售股的套利交易，会和当年的国库券交易一样不复存在。”钟杰对此显然早有预料。 “如果政策真的改变了，以此为生的你们会不会就此失业呢？”记者问道。 “不怕。”钟杰自信地答道，“赚钱的机会什么时候都有，关键是你能不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