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中食忆
下乡的山中,是没什么美味的,那儿不出谷,每年分的那可怜的所谓细粮,是经不住如狼似虎的青年人几顿消耗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时的饭量是大得惊人,记得有一次一个人路过四队,左蹭右磨地等到她们回来,自然是要招待吃饭的,纯白米干饭,在三人惊讶眼光中,一阵的埋头猛吃,五大碗下肚后,秋景圆睁双眼问:“吃饱啦”,答:“没有”。“怎么不吃啦”,看着她那威武的身躯,心中怔怔地发虚,慑慑地答道“不好意思了”。其实第四碗时我已听见宝姐姐厨房铲锅的声音了。于是乎,赶紧抽身,踏着月色翻山越岭地夭夭了。
下乡前半年,每个月有五元钱的生活费,不过,除了买油点灯,几包经济烟,也就所剩无几了,自然是谈不上进饭馆打牙祭的,那时公社也没个饭馆哈,但有个食堂,炊事员姓李,高高的个子,河南人,这是我认为青林乡的第一好人,对知青是充满了同情。每每到赶场天,他都要特意地多煮点饭以待我等去吃,按说这不是他分内的事哈。
肉是买不到的,刚开始好象还一个月有一斤,后来就没有了。但是猪肝可以随便买,而且还搭猪油,可能是炒这东东费油,当地是无人问津的,这对我们来说那真是个喜讯,也算是我们下乡后的第一美食了。

中子街上有个小旅店,楼上住宿,楼下是个小饭馆,那个胖胖的老板娘炒的鸡蛋那叫一个绝,我至今都不知道鸡蛋怎么会炒得那么泡,那么的好吃,我们东风的每次结伴回家,一般都是在那儿住一晚上,打个平伙,这鸡蛋是断然不可少滴。当然,也许不是什么老板娘,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老板这个词吧。
分到了第一次谷子,天阴,难以去皮,几天的阴雨使放着的谷子更加地难以收拾,适逢下乡后第一次家长来探,陈阿姨来看陈大,为好好招待,拿出,舂,用那一个叫对窝的臼,一块圆圆的鹅卵石,使劲地舂,可怎么也不能完全的去皮,看着陈阿姨端着碗,一个个地挑着谷皮,难以下咽,泪水直在眶中打着转,那心情现在想来,真是难以描述啊。
分到第一次油,漆腊油,块状,呈淡黄色,热锅中一抹,汪汪亮亮的,炒萝卜丝,吃完嘴便不张顺利地张开了,全被腊给糊住了,刚才网上查了一下,那是做肥皂和甘油的原料,现在想来,龟儿滴,这也能吃噢,但,的确是吃了,而且还很香。
还有一种叫水冬瓜油的,那可是好东东,网上现在卖近千元一公斤噢,有相当的抗癌疗效,用来炒鸡蛋,正宗美食哈。当初陈大过生日,胡二远东背了一书包鸡蛋来朝贺,我就用这油炒来犒劳他们滴,当时远东同志食后上吐下泻,唉,苦命啊,他是生生地无缘消受这美味佳肴。这就不要抱怨了哈,昨天还有人说东风的给康乐的下毒噢,切,我使劲的翻白眼。
山中的主食是玉米,当地叫作苞谷,分回来,上磨,闭着眼,驴一样的推,细的炕馍馍,锅样的随形,粗的煮稀饭,加上一勺豆瓣,当时厂里照顾知青,每个人可买两斤郫县豆瓣,不容易哈。
炒菜的主要作料就是盐了,还有一种叫固体酱油的东东,水泡,味道至今还记忆犹新。有次队上小牛犊滚了岩,当地人是不吃的,剥了皮扔在山上,于是,扛回四条腿,加盐,固体酱油,狂煮,切片,晒干,只当是牛肉干啦。可惜,没吃两顿就发白变粘了,那叫一个臭。要是今天给杜三儿来整,那可就成人间美味啦。
也有吃肉的时候,但那真真地是曲指可数,四人打伙买了只羊,陈大代二要了前腿,我和臭平儿分了后腿,带回厂同家人分享,这两人还真够意思哈,有点老大的风范,现在想来还心存感激。向二位致敬。
跟陈大住一起,也沾光不少,曾记得,陈阿姨带来了一瓶鱼罐头,鱼罐头噢,玻璃瓶装,油闷的,黄黄的,有点象现在的那种豆豉鱼,略淡,是那个时代少有的人间佳肴,我当然也会混吃几块滴,拧开瓶盖,想想,一定要选块大的,因为毕竟是别人东西,多了怎么也是不好意思的,看定一块大的,夹来碗中才发现是块鱼尾巴,唉,人啊,其实选来选去,挑来挑去的,得到的未必是最好的。真理哈。
记不得是三队还是四队的女同学来串,刘新民弄了只猫煮煮,哄她们说是兔子肉,你看那些女生们,吃得那叫一个香,我是不晓得是那东东哈,刘新民嘛不说了,这陈大是明知不说,现在还眯起噢,不知道现在女生们知道了,还吃得下饭不。

山中有蛇,一次农民打了条乾面杖粗的一条挂在树上,整回来,剥皮,灶上不是有个小孔洞吗,通火,据说蛇这东东见不得铁,见不得阳尘,小钢筋锅盘上,水煮,两小时后,还是白水状,不管了,撕肉,沾点点小盐,下肚,没感觉。
烟抽的是月月红,大概一角六一包吧,每次买烟,这代二就说,来包女人烟,然后就同陈大一阵的怪笑,我小,不懂,等我懂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厂里耍开朋友了,飚看有些人现在一本正经的,你们说,这些人,真真的坏人一枚哈。
8分钱的经济是买不到的,那是要开后门的,老郭全部拿来给公社当官的买来送那些舅子老表了,所以,我们只能买一角几的烟抽,偶尔狂一下,买包三角一的延安或者墨菊,其实也抽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感觉太贵。用今天的话来说,蛋疼。
人是有怀旧情结的,有人说上了年纪,过去很久的事记得清楚,刚发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日渐老迈时更怀念那逝去的时光,现在每周会跟着晚辈们寻好吃的美味,但总觉得是差了点意思,好吃的太多了自然就没有了感觉,就如同现在的春晚,搞得再好,也没有八十年代刚开始时候的为人期盼了。零星拾起些当年的山中食事,虽不成文,却也聊以自慰,回首这点滴往事,群中也许会发生共鸣,因为,大家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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