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与聆听（下）

                                         黎燕

我喜欢阅读外国文学作品，也喜欢阅读中国文学名著。

古典名著，让我爱不释手。

这些书，摇曳世间最美的人文风景，彰显的情怀与意境，流转的画卷与乐声，都是经典绝唱，引领我从单薄走向厚实，从潦草走向细腻。

老子，孔子，庄子的书，百读不厌。

庄子的畅想、寓言、轶事，具有狂飙奔袭的特质。它的旋律，纵横驰骋，气势如虹，有一种上天入地，金蛇狂舞的气象。仿佛一个仙风道骨的大侠，身着宽袍长袖，飘逸淡泊，丰神俊逸。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如生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从前庄子曾做梦变为蝴蝶，欢畅地飞着；觉得自己随心所欲，惬意极了，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庄周。一会儿醒了，奇怪自己怎么是庄周。不知道是庄周梦见自己化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成了庄周。庄周与蝴蝶，是应该有区别和变化的，但彼此互化，这就是万物共生，物化为一了。

庄子的视野里，蝴蝶、鱼、鲲鹏、葫芦、风……入眼的一切，无论大小，高低，在生命的根部是同一的；无论其用途有无，都是宇宙的一种奇迹。人，若是与周遭的一切，相连相和，融为一体，就获得了自由与舒展，挥洒自如，谈笑风生，风生水起。

于是我想，庄子的自由，是建立在一种大逍遥的基调上。人的心灵要获得自由与舒展，就要胸怀万物，无己无相，无欲无求，方能自在清宁，仪态万方。

孔子的学说，是理想主义，无论为人，还是做事，都讲究完美。

“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只是容貌谦恭，却无礼，就会劳忧不安；只是做事谨慎，却无礼，就会畏缩多惧；只是刚强勇猛，却无礼，就会作乱；只是直率，却无礼，就会说话刻薄尖酸。君子如果厚爱亲朋，百姓就会热衷于仁义。君子对故旧不离不弃，百姓就会厚道了。

这是孔子的传经布道。庄重，深远，以中正为最高境界的旋律，通透诠释了天地万物的井然秩序，以致连吃、睡这些琐事，都讲究品质、姿态，不可随意处之。

一个人，如果没有修持到一定的火候，却要实践《论语》的精髓，会沉重，疲惫的，甚至会南辕北辙。

以孔子为源头，创立的儒学，几千年来，以君子之风，引领人们的言行举止。忠孝仁义礼智信，对任何人，都是一种安身立命的信奉。进，可兼济天下；退，可独善其身。

无论怎样，任何层次的人，都要修身持礼。如果人们都能按照孔子的教诲去做，我们身在其中的这片土地，该是多么理想的美丽人间啊。

老子的《道德经》，虽是庄子的源头，可旋律更加高远深邃，大气磅礴，浑然天成。

老子从天上俯瞰大地，一双灵目，早已超越了人世间的是非、得失、进退、福祸、爱恨……以一种如神的大智慧，穿透一切遮蔽与愚钝。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有大的成功，却仿佛有许多的缺失，可他的能量无论怎样发挥，也不凋竭。有大的盈余，却仿佛有虚空，他的用途无论怎样使用，不会穷尽。很直，却仿佛弯曲。很灵慧，却仿佛愚蠢。很善辩。却仿佛口讷。沉静胜过浮躁，寒冷胜过炎热，清静为天下第一境界。

如此深邃的哲思，语言却朴素如清溪。生命进入了世俗无法抵达的境地。那种朴素，那种丰厚，那种深邃，那种高远，令人叹为观止。

老子将哲学、佛学、道家、史家融合而生的经典之境，化为不朽的圣歌，恒久地流淌道法自然，宁静致远的旋律。

孔子去拜见老子，谦恭得很，毕恭毕敬。

回来之后，孔子三天不说话。他的学生问他，先生见老聃，感受如何，有没有规劝呢？

孔子回答说，我啊，真地看到了龙。龙，合起来一个整体，散开来，灿烂的文采，星光闪烁，腾云驾雾地遨游于天地之间。我对此惊讶得目瞪口呆，敬佩得五体投地。老子是我的老师啊，只能虚心求教，有什么资格去规劝呢？

孔子的学说极具入世的洞明，练达，教诲我们，身为普通人，如何在尘世的喧嚣中过井井有条，文质彬彬的生活，成为自己喜欢的那个样子。

老子的学说却是出世的清澈，宁静，境界更为厚朴，深广，教诲人们不间断地修持心性，从红尘滚滚中超拔出来，回归到处子之境。

一个成年人，还葆有孩童的纯真无邪，需要怎样地转身与涅槃？

我想，那是沧桑之后的顿悟，繁杂之后的简单，浑浊之后的清纯，远行之后的归来。

人生过去大半，还是那样的青春依然，心里永远没有黄昏，像春天的早晨，那么纯真无邪，那么生机勃勃。这，需要怎样地修持，方能如此啊！

即使无论怎样去做，也难以抵达道境，人啊，也要以此引领自己，锲而不舍地修持，去一点点靠近，再靠近，哪怕有微小的进步，也是值得欣慰的收获了。

于我而言，真的能够懂得大道至简，上善若水，能够舍弃有如浮云的欲望，顺从生命的真实需要，去过好每一个日子吗？

那么，现在的我，能够步入期许的境地，以一种岁月无法改变的定力，在坚持不懈地阅读与聆听之中，守护初衷，传递感恩，以朴素清新的人生之歌，去谱写生命的别样乐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