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往事之三

黎燕

我与槐至深的缘分，不单是形而上的意念，形而下的实感还要多一些。早些年，初中教室后面的那片槐林，伴我度过了追风少年的嫩绿时光。每每忆起，一朵朵素雅的槐花连同青涩的春华，半是喜悦，半是忧伤地在我的心屏里闪现。经历了文革停学，下乡，回城，八年后，工作单位的办公楼在一片槐林的小山脚下。我的职业生涯，九成以上是在那栋楼里度过的。无形中，我与槐林相依相伴了三十多年了。想想，人的一生里，能有几个三十年呢？

这片槐林，看我初出茅庐，看我偕子同行，看我案牍劳神，看我键入衰微。一些人，一些事，也许一个转身，从此，便咫尺天涯。那么，谁在看着我哭，谁在看着我笑，能像这片槐林，任岁月蹉跎，不嫌不弃呢？

还有的，就是我的亲人和朋友了。

其实，人生的一大福祉是。当你在茫茫人海里，遇见了与你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的另一个人。这样的时刻，理应为梦想开花，神袛降临的盛大节日。

我与四姊妹的相遇，就有着诸多的美好。

那一年的五月，槐花的清香溢满钢城，我与凌同时参加了一个文学的座谈会。因彼此陌生，连招呼也没打。始料不及的是，会后，凌给我写了一封信。几封书信往来，我们就成了铁杆的知心朋友。凌的文字沉郁，飘逸着诗词歌赋的韵致和幽香。许多陌生的读者，对她的作品啧啧称道。我俩熟识后，不由慨叹缘分之神奇，原来彼此的老家还是近邻，我们都是长白山及黑土地养大的孩子啊。

结识秀，缘于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好友。好友到美国定居后，我俩为此写的散文作品在《鞍钢日报》同一个版面发表，共同的心声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喜温暖，善柔韧，爱文学，重友情，相近的心性，我俩便越走越近。秀的文字清丽时尚，飘飘洒洒里，挥之不去的是对爱意与温暖的呼唤及回应。她的大家之气，不仅使她在职场上风生水起，心理学专业自成格局；还在文学创作中，一路高歌猛进，几年前，就成了鞍钢文坛的领军人物之一。

兰多年前和我同在一个单位。她的似水柔情，她的温婉可人，不曾走近时，我就对她颇有好感。待她的散文在报刊发表后，一篇篇清新、空灵又浪漫的诗意短章，闪烁着晨露的晶莹，如兰似荷的芬芳，给读者以娱心悦目的美感和享受。这个性情女子，远离红尘的纷争，世俗的欲望，爱我所爱，乐我所乐，将一颗蕙心沉浸于生活细节的精致和情趣里。对母亲，对老公，对孩子，对友人，款款爱意如水盈溢，暖心怡情。

认识蕙时，这个鞍钢高中出类拔萃的语文教师，还一副在校女大学生的模样。墨黑如鸦的一头秀发披肩而下，一双清澈的杏眼在白皙的鹅蛋脸上闪烁波光，一身纯棉的绣花短衣长裙，将她衬托的袅袅婷婷，颇有19世纪欧洲少女的纯情，也有民国淑女的风韵。无论怎样，都给人远离尘世，不着风尘的典雅和清逸。后来，她转入鞍山师范大学任教，年纪轻轻就因学术及教学成果颇丰而晋升为副教授。她的文字一如她的气质，有着中西文化打磨出的经典华贵的韵致。锦绣文采在字里行间飞扬，璀璨诗情在咏物抒情中绽放。

至于我，就不用敲打键盘，做以上这般描摹了。读者诸君可从发表的博文里领略一。二了。我要说的是，五姊妹中，我的年岁最大，我的长相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想当年，几个看好我作品的文人雅士，待见到我本人，眼神里满是失落。熟悉后，彼此不再矜持，坦率吐真言：黎燕啊，原来你的名字和作品，都让我们产生错觉，认为你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秀色女子，没想到是这么实诚的一个人。哈哈……我不禁莞尔。两臂稳稳地交叉在胸前，揶揄地回答，造化弄人，让你大失所望了吧。

话说回来，我身上的土气和憨实，是故乡烙在我生命里的印章，无论我喜欢与否，别人喜欢与否，终究不会离我而去。为此，我没有丝毫的自卑与不爽。有槐相伴的长长岁月里，我坦然地活在万丈红尘里，素面朝天，率性而行，脚下生风，笑对生活。

让我惊艳的是，我亲爱的四个小妹，她们在时间的刀削斧砍下，非但没有红颜易改，反倒日益妖娆、妙曼起来。岁月没有一寸寸地消散她们的金色年华，反而成就了她们——既有一颗兰心蕙质的诗心，又有光彩照人的品貌。呵呵，这是文字对她们的滋养吗，抑或是她们在学习和修持中凤凰涅槃，获得了重生，身心里盈溢着一股仙气，十足的静气，抑或水汽？

羊年五月，承蒙《辽海散文》编辑部的美意，准备以专栏推出我们五位女作者的散文作品，并提议由关注并扶持我们成长的散文家李成汉先生抒写评论。让我们倍感暖意，好生慨叹的是，不几日，先生就洋洋洒洒地写出——散谈“五朵金花”及其散文（长达7000多字）的论说文章来。

说起“五朵金花”的来历，还是鞍钢文坛的一段佳话呢。最初，我们五姊妹以文结缘，在这座生产钢铁的城市里，只因倾慕彼此的文字，而相互吸引，先后走到了一起。在李成汉先生的悉心栽培下，于2000年槐花盛放时，结集出版了《素馨集》。相隔两年，又出版了各自的散文集。六本淡雅俊秀、色彩纷呈的散文集相继问世，在鞍钢及鞍山市激起了不小的反响。堪为园丁，为我们付出心血的诗人李金平独树一帜，借用电影《五朵金花》的片名，以“五朵金花”为题，在《鞍钢日报》和《工人日报》介绍了我们的散文写作概况。“五朵金花”的名字不胫而走。这之后，我们又联袂出版了散文集《花静静地开》，“五朵金花”轻吟曼舞，在鞍钢、鞍山市的文学天地里，花开绚烂，暗香盈盈。我们深深感念彼此的相遇与相知，深深感念一路遇见的贵人和好人。

而我，还庆幸槐香浸润生命的年轮里，因而，才有这诗意的栖息与遇见。请看，我们五姊妹的名字：陈丽秀，张玉凌，贾铁兰，于昕蕙，黎燕（秀，凌，兰，蕙，燕）。这样的“五朵金花”，单是名字，传递出来的，是什么样的气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