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树缘
(2015-04-14 11:5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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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树缘
长久以来,我一直依恋着树。
童年折射的影子长得一生都无法走出。那时候我胆小如鼠,总是战战兢兢的,自然与别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去。家里的大人们每天忙于生计,无暇顾及我,我只好到大榆树下消磨时光。
老榆树是千年的古树,老早年起,大榆树就是我老家的村名。村里人敬为神树,矮一点的枝条上系了不少祈福的红布条。传说,日本鬼子侵略东北时,曾派两个狗腿子,要把老榆树拦腰砍断。正当他们举起斧头向老榆树砍去时,原来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变脸,阴云密布,一个炸雷响在老榆树的上空,一个狗腿子被滚雷从头到脚穿过,当场毙命;另一个被炸断了腿。当然,还有别的传说,哪个人若对老榆树不敬,如诅咒、责骂,就要遭祸殃。更多的是,老榆树的神灵护佑。清晨天还没大亮的时候,用碗接到老榆树枝叶上的露水,有病的人喝了,会缓解病情,甚至痊愈。村里老老少少对这些传说深信不疑。高耸在村头的老榆树,弥漫着摄人心魂的神秘感。
千岁的老榆树是村里活得最久的生命了,树干沟壑纵横,沧桑得像老祖母的面孔,还有二、三个洞孔。但它的枝叶却郁郁葱葱,散发着不知是花还是草的淡淡香气。最初,就是这味儿让我舍不得离开。我时常将小脸贴到粗糙的树干上,用小手抚摸它粗硬的皱褶。一种温暖而熨帖的感觉,从我的脸和指尖传到心里。小小的叶子在风中沙沙细语,我判断不出是诉说什么还是唱着歌儿?阳光调皮地在叶子的缝隙中跳来跳去,就有一朵朵金花闪烁抑或藏匿期间。成群的蚂蚁在突兀的老树根上玩耍土粒,是在过家家吧。
老榆树下是一个有趣的儿童乐园。
城市里人多,树却很少。终日被人、被噪音、被灰尘包围,城里的树就憔悴多了。比人坚强得多的树尚且如此,何况不堪一击的人呢?城里的人是多么需要不时到城外去透透气。本来节假日给了我们比较充裕的到野外、到山里与那些青翠欲滴的树共度良辰的机缘,可是,灯红酒绿的生活使我们仿佛中了毒瘾,不知不觉就对本应厌恶的东西欲罢不能。许多可供自己支配的时光就被随意地消磨于俗气的玩乐之中。午夜梦回,就想,这样的堕落,真是触目惊心!
无论是行走还是休息,不断地有树枝扯绊着手、脸、腿和胳臂。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树的姿容。进入耳鼓的是林涛的啸吟和鸟儿的鸣唱,呼吸的是没有被污染的山野特有的草木气息。在大山的怀抱里,在树的抚摸中,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与树曾有过的亲密相依浸润于心,感觉树的血液重新流淌到我的身体里。就想,树与人不同,是它的根子向下扎入泥土里,比人更多地得到泥土的哺育;它的身子不断地向上生长着,比人更多地得到阳光的抚爱。接受泥土和阳光的多与少,决定了生命的优与劣,这一点,是否蕴含着禅意?
实际上,我们也知道人真的离不开泥土和阳光,只是人太活泛了,不像树那样认准了一个理儿不动摇。传说女娲用泥土造人。混沌时代的祖先对泥土之情可见一斑。现在人们为了显示高贵和优雅,已不屑与泥土为伍了。说某人土气,意指低俗。不能不感叹神话的哲学意向,那个力大无不的英雄安泰一旦离开土地,便力气顿失。中外神话的厚土之情出自一脉,警醒着后人不可轻薄泥土、大地呢。
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参禅数日而得道。树啊,不仅为人类提供了生存的氧气,审美的风景,饱腹的果实,它也是智慧的源泉啊。如果我们远离了树,心里还会流淌着灵动如水的物质吗?别人怎样,我不知道。我的心泉定会干涸,树的磅礴绿色是生命不可或缺的滋养啊。
家乡的老榆树乘载着亲人的体温和眼神,它阅尽了人间的爱恨悲欢,寄托着乡亲们的祈福和念想,还有我这个游子,半是明亮半是忧伤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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