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水断桥芳草路,淡烟疏雨落花天。”这个雨水时节小雨一直下,我们着急的不得了:梅花会不会被雨打落啊?等天晴时去赏梅会不会只看到光秃秃的树枝了啊?实在急不可待,先生在一个微雨天去了师大南校区的梅林。很好,梅在盛开,雨在微蒙,虽然有落英缤纷,但枝头还有鲜花绽放。甚至正是因为有这点雨做背景,梅林还有了朦胧美。
过了几日,天气晴好,我们有去了一趟梅林。远风送来浓香,望去,一片绯霞。梅花开得正盛,花下有母亲带着孩子赏花,有女孩子们互相拍照,有摄影专业的学生在录像,有像我们这样的散人在晃悠。踏青观梅,见一块石牌,寥寥数语,介绍了这片梅林的由来:“梅花是校园内春季开花最早的赏花植物之一,各树梅花形态各异,花色多样,香气袭人。此林约300株梅树,于2015年春季集中栽植。”
种梅,赏梅,这属于师大人的风雅事,其实是古风延续。据考证,赏梅始于汉代,彼时梅就已经成为园林树木了。至魏晋南北朝时,赏梅开始兴起。及至宋代爱梅之风达到了历史上的峰值。提及宋代的爱梅之人,便不得不提到林逋和陆游。前者隐居孤山,终身未娶,以梅为伴,自号“梅妻鹤子 ”,写下“暗香浮动月黄昏,疏影横斜水清浅”这句诗,赋予了梅花一个美好的别名“疏影”。后者一生写了万首诗,留下了“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望告乃翁”的诗句,而壮志难愁何以抒怀?借梅花而自况便是他的选择,自言“平生不喜凡桃李,看了梅花睡过春”,又赞“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都不过是在借梅花浇自己胸中之块垒,后人因而称他为“梅花知己”。由赏梅而到自赏,梅花在审美意义上完成了“比德”的文学传统,位列“岁寒三友”(松竹梅)“四君子”(梅兰竹菊)之中,成为一种具有人格魅力的意象。梅因而成了一种文化符号。
如此,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我们大多都背过那么多咏梅诗了。彼时,站在梅林中,被梅花环绕,看花开花落,总会不由得又温习了一下九年义务制教育的学习成果。我们背“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重温了梅的傲骨;我们背“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嗅到了梅的清香;我们背“一树寒梅白玉条,回临村路傍溪桥”,欣赏了梅的风姿;我们背“村前深雪里,昨夜一枝开”,似听到梅的轻笑;我们背“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看见了梅的缤纷……
眼前有花,鼻尖有香,抬手可摘花,俯首见缤纷。这是白日里赏梅的妙趣。若是夜晚来此处,会有怎样的体验呢?踏着月色而来,也许闭着眼便能寻到此处,“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自有那暗香做线,牵着人往前走。走到了,抬望眼,若是站的角度奇巧,正对着远处教学楼的窗,就能体会到“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的妙处。往前走几步,有水渠一道,风来时,站在香里,就能看见“疏影横斜”的美景,妙的很,又不知怎么去形容那种妙,就只能看着,沉醉着,自己就好像也变成了一棵树。
女人如花花似心,若变成一棵梅树也是好的。四君子中,若是从性别的角度去考量,梅花倒是偏女性一些,可做女性英雄人物的绝佳象征。当年阎肃为歌剧《江姐》创作时,便以红梅立意,一曲《红梅赞》让红梅的形象与江姐的故事一起传遍大江南北。“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在写这段内容时,这几句唱词便在我脑海里盘旋开。跟着音乐走,我又想起了古琴曲《梅花三弄》,想起了古诗新唱《月满西楼》,想起了歌曲《一剪梅》,如是哼唱着,因为和梅沾着关系,便自觉风雅了几分。
与梅有关的风雅事不少。今日想讲的是女儿家的事——梅花妆。传说宋武帝时,寿阳公主卧躺含章殿,一阵风来,檐下有朵梅花恰恰飘落在她的额上,自成装饰。于是好事之人纷纷效仿,以红点额称之为“梅花妆”。后世的女子,除了梅花花样外,还在眉间勾勒各式各样的纹样,或者用珍珠琥珀等制成饰品,贴于眉心,便是各式的花钿。前几日在给一帮孩子讲绘本《木兰辞》时,我请大家看画家给木兰设计的妆容服饰,其中就涉及到眉间的那朵花钿“初七人日又立春,梅花点额颜色新。此身若在含章殿,疑是寿阳宫里人。”点在额头的这朵花,恰是女儿心,一点红妆,十分温柔。
行文至此,内心里也是一时颇有傲雪志,一时又颇有女儿情。而已经读到此处的你,也是有缘人,我该怎样感谢你的垂爱呢?便附庸风雅一回,“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以此诗赠你,以春梅赠你,以春天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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