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麦子长得很刺头,一副惹不起的样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怕。个子又高,在田野里特别打眼。麦仁又都饱满着,就像肥嘟嘟的脸蛋,看着就让人想捏一下。谁都在打他的主意,他不装出很横的样子怎么办?
可是,谁怕他呢?
麻雀在空中盘旋,三五成群地,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今天有点饿了,到饭点了,该吃饭了!““这一片麦仁看着不错啊,旁边还有棵槐花树,风景也不错啊。””这味道闻着真馋,兄弟们,还等什么,冲啊。“麦子听着他们的话,又生气又恐慌:”当着我面说吃我,这太嚣张了吧。我好怕,我好慌,怎么办?“他只能摇头晃脑,举着长长短短的锋芒,试着一战。
麻雀俯冲下来:咦,这麦子旁边怎么还有个守护的人?头戴箬笠,身披蓑衣,手拿蒲扇,摇摇摆摆。麻雀们又飞高了一些,又舍不得离去,继续盘旋着,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不对啊,兄弟们,这个人没有走动啊,他好像只能在那一个地方固定着。““还有啊,你看他的扇子,也只能那么划拉,没风的时候更是一动不动呢。””这怕不是个假人吧。“有胆大的麻雀就做了先锋军,试探了几下,打了一声呼哨:“是个假的,下来吧,开吃啦!”
麦子气得发抖,可是有什么用呢?柔软的麦芒遇到尖锐的鸟喙,就像木条遇到了铁棍,毫无还手之力。稻草人也气得发抖:当我是个没用的?他想冲锋陷阵,可是只能陷在泥地里拔不起来腿;他想上场杀敌,可是蒲扇摆动倒像是给麻雀吹风。麻雀们吃得欢畅,吃饱了呼啦一下子飞走了。
麦子左顾右盼,难兄难弟真不少。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波,很快就会有第二波侵犯到来。
喧嚣的人声响起,麦子恨不能把自己伏到地面上,把麦穗藏起来。如果是麻雀是空军,来人就是陆军,而且装备精良,分工明确。麦子见过他们是怎样对待自己的同胞的,光看着就疼死了。
脚步近了,停在了麦子前。一穗麦仁被摘下来了,被拿到了生起的火苗旁。火焰摇摆,像是欢迎。麦穗摇摆,真的恐惧。他知道,这是火葬,是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火啪啦啪啦地响着,在询问麦穗还有什么遗言。麦穗垂着头,只问了一句:你们人类不是说”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吗,难道这就是你们爱我们的方式?
人听到了,反问道:生命固有一死,有什么遗憾的呢?
麦穗低叹一声:生老病死乃常态,但我这是英年早逝啊!
拿着麦穗的手一抖,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将心比心,好像是残忍了些。
走吧。那个人对同伴们说道。
麦地归于宁静。麦子想: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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