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庄（进山）—白家疃（走山）—观景台（走山）—黄帚

顶、东山村、温泉镇岔路口（走山）—小小五

（走山）—四棵树（走山）—樱桃沟（出山）

 

（文学游记）

常青 作

 

上次去西山东部地区走山，是往下山方向走的十八盘。当时就想，不知往上走，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就我这上山就爱喘的劲儿，不知到时候会有多难！可越是觉着困难，就越要尝试一下。不然，总觉着像是生活中丢了点儿什么似的。

今天，我就来了。

 

“瞧！这背阴儿地还有雪呢。”我从车窗外收回目光，对身边的旅伴说。“咱们那儿，积雪早就化没影儿了。”

“这里离山近嘛！”她说。

这时，我并没有把眼前看到的和就要开始的登山相联系，只是一时的感叹而已。及至下车走到温泉公园的道路上，看见那越来越多的积雪，我才猛然醒悟到，来前只考虑到了天气的阴晴冷暖问题，却忽略了前些天的北京才下了一场全域性的小到中雪（局部山区甚至是大雪）……我有点儿担心，那盘山道上的雪会不会还一点儿没化呢？须知，山上可是不会有人去撒融雪剂的。因为，那里根本就不会有一辆汽车通过。

 

穿过似乎是已经废弃从而变得有些凄凉的西山书院，来到了山边上的防火道后，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我的担心已经变成了现实。水泥路上到处都是积雪，阴面背阳的地方雪就更厚，铺满了整个路面，简直、简直就是一点儿也没有融化，还是一副雪绒绒的样子！

“这么多雪，路又这么地陡，可怎么走啊？”旅伴用手杖在那积雪上划拉着，出现了一道道一厘米左右深的痕迹。

“走慢点吧！”我试着走了几步，“还行，不滑。也得亏是没化，不然再结了冰，可就真不好走了！等会儿到了十八盘，路那么陡，更没……不敢迈步了。”我转头对她说，“多哈着点儿腰，可千万不能摔仰巴脚儿！就是摔，也得是大马趴。”

旅伴皱皱眉，“根本就不该跟你来，这大冬天儿。”她慢慢地朝前走去，真的像我说的，哈着个腰，一副十分小心的样子。

“没事儿！你瞧这满地上的脚印儿。多少人都来过了。”我掏出手机叉开两脚拍起山景来，虽然许多树枝都是光秃秃、灰了吧唧的，但也更显出了那松树的绿和可爱来。等我掖好手机想去追赶旅伴时，她已经连人影都不见了。前边是一个大拐弯儿，只有满路的积雪和尽头处那灰蒙蒙的天幕。我无声的笑了一下，还说害怕呢！走这么快！

我急忙去追她，可只走了一半儿就停下了，因为，我已经呼呼在喘了，望着那还没有到达的转弯儿处，我有些懊恼，本来上坡就喘走得就慢，再加上这雪，这回，更得被她甩远了！看来，不是她有雪还走得快，而是我走得更慢了！

 

等我喘吁吁的上了坡，拐过了那道弯，我乐了，前面是一个大下坡，旅伴正在不远处站着等我，那里的路边上没有树木遮挡，很朝阳，有一片雪已经化完了，露出了水泥地。

我把手杖点在身子前面，不让任何一支腿超过它去，稍微后仰着身子朝下走，有点儿像是盲人在走路，“你干什么呢？”

我看清楚了，路边有一个小雪人，但只剩下了一个圆锥体形状的身子和作为胳膊的两根细树枝儿，那作为头部的圆形雪球已经不见了，不知是被谁给破坏掉了。旅伴正站在那里端详着它，见我走来笑了一下，抬起手杖，用杖尖儿在那雪人身体上画了上二下一三个圆圈，“这回好看了吧？”

我笑了，“你这人还行！”

“怎么了？”

“保有童趣儿……”

 

“哎，那不是那个塔吗？！”旅伴喊了起来，扬着手臂用手杖指着喊，像是遇见了什么老朋友似的。

“对，那是瞭望塔。”我也望望说。

“我说怎么跟看见过的似的呀！”

“当然了！这是这一带的一个标志性建筑，许多地方，许多方向，还有山上山下，都能看见。我们又不是头一次到这边来！”

 

“快照！”旅伴指着路边一道绿色的铁篱笆网里边说。

“噢，是两间老房子。”我也觉着挺有意思，就掏出了手机。

“不对，是三间。”

我又仔细看看，“是三间，一明两暗。”

“比我们家原来的房子还好！可也就是个老，有什么保留价值吗？孤零零的。”

“也就是一个民居。可能，是圈地单位建围栏时留给民工用的临时房吧！所以，才没被拆掉……”我揣度着。

 

“前边有个观景平台哎，我们快走，过去看看！”旅伴说，可能是因为走了半天的防火道，周围的景色老是一个样而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希望得到新的刺激，旅伴显得很兴奋，指着路边的一个标示牌说。

我也确实觉得精神有些压抑，都走了半天了，身边除了头顶上的山坡就是脚底下的积雪，还真是希望立刻站到一个较高的位置上去望一望远，看一看脚下的什么景色。

观景台这里还真不错，不但有一个不算是小的平台，还有一个亭子（上面有一个牌子，标着这是白家疃村固定资产，编号是C002），三面的视野都很好，还有桌子和椅子，既可以观景也可以小憩。我们停下来望了景、拍了照，又坐下喝水、聊了几句天儿。直到逆方向上走来了三个像是住的并不太远（因为其中一个还推着辆山地自行车）的老头，我们才起身离开，给人家腾地方。

 

“嘿，到森林木屋了！”旅伴喊我，“我们还在那间房子门前照相来着呢！还装着拉着门把手像是要开门进去或是要关门出来的样子！”

“是啊”，我点点头也笑了，“其实我们根本就进不去，那屋子里也说不定多长时间就没有人住过了！”

“那你还不再照一张！说不定哪天就拆了。像早清路过那什么西山书院，多冷清呀！光剩下一片建筑和大院子了，一点儿人气儿都没了。”

我掏出了手机，“别拆呀，留着也是一景儿呀！很有童话色彩的……”

 

“这里边是什么地儿呀？”旅伴扭着头看着说。“写着水灵森林防火检查站。”

“什么也不是，就是一条上山的路。”我看了看说，“我们从这里边出来过呀！糟了，怎么大门小门都关上了？不让进了。”

“那怎么办？白来了！”

“没事儿，不让进就不近，咱接茬儿往前走。前边，还有进山的路。”

“是呀？！”

 

可是我错了，走了半天也没找到那条我们上次来从十八盘上下来后出山的路，却在一个转弯处看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的入口。“得，说是这次来不走小路只走盘山道。看来，是不行了！”我转头对后边赶上来的旅伴说，“还是得走这小路呀！”

“这是哪儿，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呀？”

“当然，我们从这里下来过。你还坐在那儿脱鞋抖落沙子来着。”我指着路边的马路牙子说。

“看出来了。”她低头看着说，“雪上有字儿，是什么？‘绿化祖国’，谁写的？”

“不像是驴友，是巡山的防火员吧！”我猜测着。

 

虽然已经确定，这是一条我们上下来回走过好几回的小路，但我还是有点儿不认识它了。因为过去，不管是春天、夏天，还是秋天，这条小路还都是痕迹明显、清晰可见的，布满了树木和岩石，虽然它有时是绿色的，有时又是灰色的，但都可触可摸，有一种热情和熟络感，而现在却全被白雪所覆盖了，使人犹犹豫豫、不敢下脚迈步，那嘎吱嘎吱的踏雪声更让人心生惊悸，总觉得会滑倒、扑跌，甚至是出溜下去……

“这太怕人了！我不敢走了。”平时会走在前面的旅伴这时却拉在了后面，在一个陡坡下停住了，一只脚在前边试着蹬踏，可就是不敢迈出——

我站下扭项回头去望她，“没事儿，这雪没有那么滑，尽量往石头和草根树叶上踩就行，别往土上去找支点。来，勇敢地迈步，别怕！瞧，这地上有脚印，说明在咱们之前有人走过……”

“不对！这脚印是朝下走的！”

我看了看，“是啊，走雪路下山比我们这上山更难呀！你就是怕滑倒、怕摔了，不敢迈步……”说罢转身自己朝前走去，不再理她。

也许是被我催的，也许是看着我往上走得挺稳的，她也终于开始迈步了，虽然还是试探性的。

“拄好手杖，保持身体平衡是最重要的！你呢，主要是要战胜心里恐惧……”我头也不回的说。

“你等等我，回来扶我一把……”她在后边喊着，见我不回头，也只得慢慢地追了上来。不一会儿，竟然追上了我，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超过我去头前走了。

“不害怕了吧！”我乐了，冲她后背喊，“不过，速度还是可以适当放慢一些。”

“我才不等你呢！自己搁那儿喘去吧。”

我笑了，本来，我上山就爱喘，这会儿走雪路，天又凉，喘得就更厉害了。

 

“嗨，你快走哎！给你看个好玩儿的。”忽然，她在前边停下不走了，转过头来喊。

“什么好玩儿的？这大冷天儿的！”我走过去，她张开一只拳头，手掌心里是一个圆溜溜的野酸枣，泛着红光。我一把抓在手里，圆鼓鼓的，一点儿没有干瘪，一定还有很多肉。我塞进了嘴里，咀嚼着，“还真有肉，甜酸甜酸的。”

“真馋！”她瞥了我一眼。

“在哪儿摘的？”我问。

“喏，酸枣树。”她指着路边说，“树上还有几个，不全摘下来解解馋！”

“算了吧，那么高，不方便摘，再脚下一滑摔着喽！”

 

“看这棵山桃子树，这树干让人给摸啊攥的都溜光了！我确定，这就是那条我们不止一次走过的小路。这树干，我摸过。就跟东山古道上那个‘树神之手’一样！”我喊着。

“我也越走越觉着是像曾经走过……”走在前边的旅伴这时正走在一段陡坡上，抓住一棵树回过身来应道。

果然，我们看见了那拴在一棵树上的方形标志，那是“三夫赛事”所拴，上边画着一个大大的“╳”，是禁止通行的意思。这是一个四岔路口，这标志就拴在北面的路口上，东边就是我们走来的小路，西边是通往门头沟的东山村方向，南面就是我们要去的小小五，东边还有一条小路是个死路，走出几十步就是一片空场，有石头摆成的桌和凳。

“我们往那边去吗？”旅伴用手杖指着北面的路，“那边是哪儿？”

“黄帚顶，我们今天不去。从那边下去容易走进兵营里头去，是军事禁地，不好玩儿。看见这个了吗？”我指着旁边的一个树杈。

“饮料瓶，驴友挂的。”

“我还不知道是饮料瓶，知道是谁挂上去的吗？”

“那我怎么知道，又没亲眼看见。”

我指了指自己鼻尖，“就是我。”

“何以证明？！”

“我自己挂的还不记得！何况，这是青梅绿茶瓶儿，是我夏天最爱喝的一种饮料。一般，在山里很少看见。”

“这倒是，你出来爬山是愿意带这种水。”

 

这里背阴，我们在空场那里就着热茶吃了点干粮就继续出发了，因为汗一落就觉得有点凉了。一个南方身材的小伙子从我们的逆方向走来，奔往东山村去了，走得很快，真叫我们羡慕，那是一条下山路，不怎么好走，这会儿一定也铺满着雪……

再往前的路我们就很熟了，因为来来回回的已经走了不知有多少遍了。来到小小五的盘山防火道上，积雪依旧很多，走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响着，有点伟公所说的“雪里行军情更迫“”的感觉，那冬天里的六盘道我还是头一次走，虽然因为植物的干枯和稀疏而变得更加清晰和险峻，但也透露出几分荒凉和隔阂感……旅伴已经熟悉了走雪路，又没有喘的毛病，已经把我拉的很远了，在我的镜头里变得很小……

 

“师傅——”

“悟空！”我自喊自应的喊起山来，声音在马路和山谷里一遍遍的回荡着……（农历乙亥年冬至日记）

 

【手机拍摄，不为艺术，只为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