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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111:罗贯中混淆两刘岱,是败笔是艺术?

(2017-06-02 16:4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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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

欧扬

分类: 三国新解

演义第二十二回,叫做《袁曹各起马步三军关张共擒王刘二将》。在北方诸侯大多消沉之后,袁绍和曹操之间的大战已经难以避免。此时,刘备由打着攻打袁术的旗号,趁机带走曹操的一批兵马,割据徐州搞独立了。曹操听闻当然大怒,可是曹营名将都必须派往与袁绍对敌,于是派遣刘岱和王忠率军对抗刘备。
  在正史当中,对这番战役没有过多的描述。罗贯中为了凑够字数,不得不增加了一些细节。比如关羽和张飞擒拿王忠和刘岱的情节,尤其是张飞鞭打小兵用起了计谋的情节,还是设计的很不错。可是,文章当中也出现了几处硬伤,仔细品味很是别扭。
  一处是曹操在派遣刘岱和王忠的时候,曾经特意交代:“吾亦知非刘备敌手,权且虚张声势。不可轻进。待我破绍,再勒兵破备。"可是,两人到达徐州扎营后,本来准备坚守不出。可是“忽曹操差人催刘岱、王忠进战”。刘岱和王忠无奈之下只能出兵,结果自然兵败。那么,曹操为什么下达这么一道命令呢?我第一个反应是曹操在和袁绍的对阵过程中军情有了变化?如果是对抗袁绍大胜,曹操随时可以调转主力,或许下达这个命令还有点道理。可是没有。书中没有任何补充说明,单纯一个“忽”就完了。曹操可并非是这样一个前后不一,朝令夕改,没有主见的人。于是,我只能认为这是罗贯中在本回中的一个败笔。虽说这么写,可以让这场败仗败的有点理由(刘岱王忠防守的话,失败的几率小很多),可是却让曹操的形象大打折扣。
  另一处是对刘岱的描写。
  在关羽抓到王忠之后,张飞也想立功。此时,刘备介绍说:“刘岱昔为兖州刺史,虎牢关伐董卓时,也是一镇诸侯。今日为前军,不可轻敌。”在刘备口中,此处的刘岱就是当初和袁绍曹操等人一起发兵攻打董卓的十八镇诸侯之一。在刘备的介绍中,刘岱应该还算比较厉害,因此提醒张飞注意。那么,刘岱究竟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呢。
  很遗憾,没有。当张飞强力进攻的时候,刘岱就知道一味的龟缩退守,完全没有一方诸侯的霸气。后来,张飞玩了个小小心眼,故意鞭打士兵用苦肉计透露晚上即将劫营的消息,引得刘岱大喜,结果被张飞打得满地找牙兵败被俘。文中的刘岱不但无勇,而且无谋,完全是一个狗熊式的窝囊废。


  其实,演义中的这个刘岱,并非当初参与反董卓的十八镇诸侯之一的兖州刺史刘岱,而是出身沛国,担任司空长史(当时的司空乃是曹操,长史是三公府最重要的属官)的刘岱。
  在嘉靖本的《三国志通俗演义》第二回《李傕郭汜杀樊稠》中就已经写道:“青州黄巾又起,聚众百万,头目不等,将兖州牧刘岱杀讫。”明确交代了兖州刺史刘岱的结局。这点是符合正史的。在正史中,也正是因为刘岱过于自大,被黄巾军杀害,兖州的官员陈宫、鲍信等人才会推举东郡太守曹操担任兖州刺史。不过,在第五回的《曹公分兵拒袁绍》中,又写到曹操:““差前军刘岱、后军王忠同引兵五万,诈打丞相旗号,去徐州擒刘备。”刘岱既然已经死去,那么这个刘岱又是谁呢?在第六回的《关张擒刘岱王忠》中,刘备说:“刘岱昔为兖州刺史,虎牢关伐董卓时,也是一镇诸侯。今日为前军,不可轻敌。"很明显,罗贯中虽然熟读《三国志》,却忽略了此刘岱非彼刘岱的这一细节。
  在正史中对两个刘岱的区别还是说得比较清楚。兖州刺史刘岱乃是东莱牟平人,和扬州刺史,曾经和孙策大战的扬州刺史刘繇乃是兄弟。此人最重要的事迹有两个。一个是曾经参与反董卓联盟。在参加联盟之后,首倡起事(正史中并非曹操)的东郡太守桥瑁(属于兖州)不服刘岱,于是彼此攻杀,刘岱杀掉了桥瑁,任命他人担任东郡太守。可见此刘岱还是颇有威势,有手腕。第二个,之后反董卓联盟事败,大家都忙着抢地盘。一开始,袁绍、公孙瓒、刘岱三人一度联盟,袁绍为了表示信任,把自己的妻小寄存在刘岱处当人质。公孙瓒也派遣手下帮助刘岱平定州内叛乱。不久,袁绍和公孙瓒地盘接壤,爆发冲突。袁绍刚刚到冀州,立足未稳,一度被公孙瓒打得大败。公孙瓒派人恐吓刘岱,如果不早点退还袁绍家人,和袁绍断绝联盟关系,那么在灭掉袁绍之后,就要挥兵来打刘岱。刘岱在两强之间的态度极为重要。最后,刘岱询问兖州名士程昱(之后曹操手下的重要谋士)该如何应对,程昱一番分析之后,认为袁绍此时虽然势弱,但不久当胜过公孙瓒。刘岱听从,放弃强大的公孙瓒而坚持和弱小的袁绍联盟。不久,公孙瓒果然被袁绍攻破。从这点看,刘岱不但是有威势,有手腕,并且能够审时度势,采纳进言,确实是一位颇有作为的诸侯。
  至于刘岱的死,在正史中也有明确介绍。192年,青州因为受到袁绍和公孙瓒两大军阀的打压,百万流民逃入兖州。刘岱没有听从手下鲍信(此人和曹操乃是知己)建议,先固守,再出击,而是盲目自大,主动出击,结果被黄巾军杀害。,曾经呼风唤雨的兖州刺史刘岱,竟然阴沟里翻船,被一伙乌合之众给杀掉了。
  至于奉命出征刘备的那个刘岱,是沛国人,担任司空长史,因为有战功,被封为列侯。《三国志·武帝纪》中裴松之注释有一段精彩介绍。在和刘备对阵时,刘备对敌方主将刘岱说:““使汝百人来,其无如我何;曹公自来,未可知耳!”就算一百个刘岱率军来攻,又能拿他刘备怎么样呢。可是曹操自己来打,那结果就是个未知数了——事实是后来曹操率军来攻,刘备望风而逃。自然,此刘岱进攻刘备,无功而返。正史当中这句话相当精彩,把刘备的自信,刘岱的无能,以及刘备对曹操的忌惮都刻画的入木三分。如果罗贯中能够把这个细节引入演义,当对刘备形象增色不少。不过,如此一来,曹操的形象就未免越发高大了。可能正是这个原因,罗贯中省去了这个精彩细节。
  在嘉靖本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中,罗贯中混淆了两个刘岱,但是在现行的版本中,破绽却被清代毛纶、毛宗岗父子悄悄掩盖了。毛氏父子评改演义,发现了刘岱这个自相矛盾的现象。原本只要删掉刘备对刘岱兖州刺史的一段评价,自然就可以前后通畅。可是,毛氏父子却把前段刘岱被黄巾军杀害的文字删掉,保留了之后刘备介绍刘岱的情节。毛氏父子这一举动,无疑是自作聪明,表面上看来这样改动后没有大的破绽,但是这就把两个刘岱完全混淆,并且有违人物形象前后必须一致的小说创作的基本原则。
   我们看待名著,品读名著时也不可盲目轻信,毕竟古代检索不易,单靠大脑识记,手工翻查难免有一些谬误。罗贯中和毛氏父子对《三国志》的改造,有许多成功之处,却也有不少败笔。与其盲从,不如承认其不足,或许才是今人读书最好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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