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回(下) 林黛玉嬉春待好音 贾元春托梦警天伦
(2017-03-21 13:4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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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酉本红楼梦后28回吴氏石头记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欧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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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且说湘云晚间在黛玉房内歇了,两个在床上聊到半夜。天一大早,湘云就把黛玉叫起道:“新娘子快起来,我要教教你怎么持家。”黛玉只从被子里探出头道:“你说罢!我这怀里还搂着猫咪呢,暖和的很,懒的起来。不是明天才成亲吗,急什么!”湘云坐床边道:“那你就别起来了,听我一条条说。第一,对奴才要恩威并施,不可太苛责了,也不能太惯着了。以前迎春姐姐被奴才们欺负的话都不敢说,姐姐若学她那样,恐怕以后就没清净日子过了。”黛玉笑道:“这些我自然知道,只是如今家里奴才们都难缠的很,不是聚赌喝酒,就是滋事打架。我若管了,必得严厉点才可,只是又要得罪人了。”湘云道:“得罪人又怎样?奴才还能在主子面前耍威风?”黛玉笑道:“你既这么厉害,不如住在我们家,常不回去可好?家里交你管了。”湘云道:“岂有此理,那不成笑话了。”又道:“第二,宝玉若不听你的,老和那些狐朋狗友来往,不肯读书,姐姐就跟他闹。”黛玉道:“就听你的了。第三我替你说了,家里日比一日拮据,实是令人头疼。想起以前探春妹妹理家,把家里管的井井有条。如今咱也跟她学着,也把奴才们召集一块,好好安排安排。”湘云道:“就该如此,怎么宝姐姐一直没来贺贺,是不是她家里出什么事了?”黛玉道:“我也不晓,可能她也正在办喜事,抽不开身了。”湘云笑了起来。只见紫鹃端水要湘云洗面洗手,雪雁也递给她毛巾,另有两个侍女站着,等着服侍黛玉。湘云拿青盐擦了牙,漱漱口道:“林姐姐今儿吃些什么,我叫她们端了去。”黛玉叹道:
“现今天时不好,地里不生,家里哪有什么好吃的?连精米都难找了,胡乱熬些芋头粥,里面撒一点粗米就是好的了,菜叶子也就是平常物。叫她们端一碗稀粥我喝了罢,也没有多大食量,胃口也懒。”湘云道:“这就是你病的缘故,总是没有好过。平日里都是谁给姐姐配药?”黛玉道:“咱家里专有配药的,谁有了病,就熬了端来,现今仍是那府里两个子弟掌管这事。这几天心里好受些,病也轻了许多,竟忘了吃药。”那两个侍女一听黛玉如此说,忙自告奋勇道:“姑娘要什么药,我们去药房里,叫他们熬了我们好端来。如今姑娘是主子了,我们也请姑娘关照着点才好。”湘云笑道:“那你们快到药房里叫他们熬了再端来,宝二奶奶日后不会亏待你们的。”两个侍女答应着出去了。黛玉道:“妹妹在家可好,妹夫待你可好?”湘云道:“他敢欺负我?我闹不烦他!幸好他对我百般呵护,又疼惜我,说句不是显摆的话,这样的好男人,只怕世上再难找。我也知足了,自觉比迎春姐姐、三妹妹、四丫头命好些!”说到她们,不觉眼圈又红了。黛玉正要说话,那只波斯猫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湘云拿手去招它,反被挠了一爪子。黛玉看了不觉一笑,也不睡了,穿衣起来。一时紫鹃端来稀饭,黛、湘喝了一碗,侍女又将熬好的药端来,服侍黛玉喝了。黛玉又对镜梳了一会妆,又搂着猫逗弄了一会。
却说冯紫英在贾家住了一宿,天明和卫若兰辞别,道明日再来喝喜酒。卫若兰因喜他有些拳脚,在院中聊侠义旧闻到半夜,乃道:“日后闲了去我那里再详谈。”宝玉道:“昨儿临安伯来贺喜,老爷跟他说乌家庄的租子收不上来了。”冯紫英、卫若兰两个诧异道:“不是听说已在路上走着了吗?”宝玉道:“租子已经赶上来了,原是明儿可到。谁知京外有一伙强贼劫了车,把车上的东西不由分说都掀在地下。乌进孝告诉他们说是贾府里收租子的车,他们不由分说,只管拉着走,把车夫混打了一顿,还要拿刀砍人,奴才们吓的丢车就逃了。乌进孝来府里回报,被老爷骂了一顿。本来家里就不宽裕,这回连吃的都成问题了。”冯紫英、卫若兰两个怒道:
“告诉咱们是在哪里丢的,咱给你要回来。”宝玉道:“恐怕难了,我只说说而已,你们别放在心上。”又聊了半日,冯紫英有事便告辞而去。
且说前番春燕和母亲何婆被宝玉放出府去,待拜谢过宝玉后,这日正往家中赶来。途径都中,春燕和母亲何婆商量何不入城逛逛,也不枉来一遭天子脚下。况且离开贾府时亦得到了不少银子钱做盘资,二人因整衣入城而来。只见城内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miǎnliú)。游人如织,车轿漫漫,楼阁轩宇,亭谢白桥,好一派大都气象,真一似人间仙境,春燕和母亲何婆不由得咂嘴赞叹连连。忽见前方聚拢着人,黑压压一片,都低语窃窃。又见前方官棚内端坐着十来个身着猩袍蟒服,头戴乌纱之人,两傍立着百余兵勇,个个寒光出鞘,强弓上弦,寂寂无语,煞是森严。只听得官棚内一人手持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元妃借领兵破贼之际,私与戎羌勾结,收受贿赂,图谋不轨,现已查明。实愧对社稷,有负朕怀。为正纲纪,显国威,处凌迟之罪,贾府一门皆由锦衣府查找罪证,量罪发落,钦此!”只见元春鬓发散乱,身着钢甲,甲上血迹斑斑,枷铐锁身,铁链触地,铿锵之声不绝。元春听完圣旨,怒目直视宣旨之人。宣旨人惊惶无措,避之不及,急命速速行刑。春燕和母亲何婆大骇。春燕泪如滚瓜,死命抓着何婆衣袖,呜咽哭道:“这不是咱家前些年省亲回家的大小姐吗!原是在宫里当贵妃娘娘的,如今这是怎么了?”何婆亦惊叹不已,泪落如滚。只见元春挣开左右兵勇之手,独自走向刑台,口中大声喝道:“你们这起人,只知道对自己人使刀弄枪,耍弄心机。当初戎羌大兵来犯,你们这些个铁血钢骨的堂堂男儿,又到哪里去了?说来还不够我笑话,个个都想着向戎羌献玺称臣,以避兵祸,到头来还要我这一介女流身着钢甲,手持利刃,与来犯之敌拼死一战。只胜了一仗,你们这些堂堂男子便坐不住,竟在皇帝面前轮番进谗,说我私自收取戎羌财物,图谋不轨。可气我那糊涂主子竟也不辨忠奸,不明是非,冤杀忠臣良将。如此下去,江山社稷迟早会败在你们手里啊!”
说罢长叹一声,举头望向苍天,眼泪滚滚而下。官棚内十来个官人听元春之骂皆感窘愧不安,一叠声忙命刽子手速速行刑,好早些回宫复命。围观众人见元春说出如此刺耳刺心之言,俱不敢做声,亦不象先前之窃窃私语,皆如聋哑一般。春燕见到眼前骇人一幕,早已昏死过去,何婆慌的扶起,哭个不住。正可谓:
薄暮过长安,市人尽笑颜。
寒甲血尚斑,谁知我心殚?
此地复何地?血沁入土碧。
长城已自毁,可叹不自知。
暂时言不到此处。
且说贾政忙了半日,在炕上歪了一会子,才歇过神来,起身又往园子里去。忽见园中一片乱嚷,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