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十二)

2024-02-04 21:09:47

十二

 

只见校友摸出一包卷烟,抽出黑褐色的烟丝,卷一根拇指粗的喇叭筒,点上火,深深的猛吸一口,嘘的一声,辛辣恶浊冲鼻,只见得圈圈烟雾升腾,只窜得芙蓉花瓣颤慄。他抬头望向远方,双眼凝视,语调深沉,好似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冲微风对质:说来不信,你说青青是什么人呀,其实她原来是我的外甥女!微风闻言一怔,好似被人背后猛击一掌,惊诧得目瞪口呆,又不好发作,只得强装镇定,静听校友的胡言乱语:

老实说,早几个月我并未注意青青,更不知道这层关系,只知道无雨找了个对象,是个大学生。后来慢慢的发现无雨有事没事的总往这边跑,又听到水塔方向的吵闹声,才知道,原来大学生正好借住在橘子林水塔近旁阮阮的家里。

一天中午我刚刚下工回屋,远远的看到一个妇女挑着一担包袱沿着这陶瓷岭山路蹒跚着,她疲惫不堪,模样儿倒也端正,似乎有些模糊印象。待我走近,她停下脚步转身向我问路,四目相对,若如电击,这不正是失散数十年的翠翠姐姐吗,我正想大喊,可话未出口,她舒展的宇眉却突然收敛,并迅速偏过脸庞避开眼神,淡淡问道:“啊,大哥,这里不是陶瓷岭吗?那水塔在哪个方向呀?”我自感唐突,尴尬异常,只得机械的望那橘林深处指点,那妇人听罢,只管慌慌张张的摇摆着,蹒跚着,挑着一担沉沉的包袱赶路去了。

我踉跄着回到家里,心事重重,说什么总拂不去那弯弯的眉毛,浅浅的笑靥,难道她不就是失散数十年的“翠玉”吗,难道不是我那儿时的姐姐,让人日思夜想的好姐姐吗?我猛抽烟,烟不知味,我狠灌酒,酒难消愁。我扔桌椅,摔家什,我望天,乌云乱窜,我跺地,大地茫然,数十年光阴刀光血影,几十载春秋残花败叶,我索性倒头昏睡,只辗转得那可怜的竹榻吱吱嘎嘎。朦胧中弯弯的眉毛,浅浅的笑魇,从梦寐来,从云雾来。她采来野果给我解馋,她捉来蜻蜓逗我嘻笑,她伸开双臂把我搂抱……这就是我的姐姐,儿时的姐姐、梦中的姐姐。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突然,父亲无缘无故的死了,紧接着我大哥没了,二哥也死了,母亲上吊自尽了,翠翠姐姐也不见了……真是晴天霹雳,六月飞雪,惨绝人寰,好端端的和睦家庭,瞬间家破人亡,灰飞烟灭。我幸好在城里读书,遵父亲嘱咐千万不能回家,想方设法在城里避难,后来又被方方家收留招,好不容易才躲过了这一埸浩劫……几十年就这样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过去了。

 自从和姐姐橘林邂逅,不管是真是假,亦虚亦幻,迷迷朦朦,无论如何,我对青青就无缘无故的关注起来,关心起来,关爱起来,保护起来,因为我凭直觉,因为我笃信那弯弯的眉毛,浅浅的酒涡和那非人的遭遇……

  你道疙瘩青年是谁,他叫无雨,是物资局经理无风的儿子,无风是前财办主任无荒的后代,无荒穷则思变,白手起家,艰苦奋斗,竟一代一代的发达起来,其间经历自然免不了惊心动魄,波澜壮阔,难于详述。

无雨作为无荒的孙子,巴望传承祖宗阴德,发扬光大,前程似锦,谁料不知哪根筋不对,无雨自打小学起就显现了丢三拉四,流里流气的坏脾气,读书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考试打个三五十分就沾沾自喜,还庆幸班上还有差生。有一次数学考试打了10分,有人问无雨逗笑说:“无雨呀无雨,听说你数学考试打了10分,蛮不错啊!”无雨一听,喜不自禁,竖起大拇指自诩夸耀,“是呀是呀,老师夸我进步很大,比打5分的强多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俗话说得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富人的子女多纨绔,见怪不怪,环境使然。有段时间,社会物资短缺,什么都得凭票供应,民众勤俭节约,日子过得十分的艰难,农村虽然撤消了公共食堂,社员分得了一小块自留地,好不容易摆脱了吃糠咽菜的日子……不过无雨家庭能左右票证,日子过得还是有滋有味有声有色。再说无雨的叔叔是商贸局的科长,有事没事总喜欢带着小侄子下乡到基层走走看看,视察视察。基层站长巴不得领导下乡,吃吃喝喝事小,说不定还能核销坏账抹平亏损,如果高兴或许还能大笔一挥得到一大笔补贴,同时找机会巴结巴结,盼望早点提携进城,公私两利,合作双赢,又何乐而不为。

无雨耳濡目染,心领神会,自然学的乖巧,只等混个文凭,等待机会,安择岗位,升官晋级。不料企业破产改制,无雨的一枕黄粱,大梦初醒,随之破灭,连个铁饭碗也没有端成。无风虽然一百个不甘心,然而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也无可奈何。

看看无雨无望,只得打招呼想办法送去当兵另谋出路,不料无雨如同茅坑里的卵石又硬又臭,一坨稀泥,糊不上壁。新兵训练时期,不但不严格训练、好好表现,反而旧习不改,多次偷摸附近村民的鸡仔,在野外生火煨童子鸡吃,多次被村民抓住痛揍,还被举报,三个月未满,就被部队清退遣返。

    ……

一天,青青顺路高伯伯高伯伯的喊得亲切,原来她的单车链条溢出,请帮忙复位。

我趁机问青青,“前不久是不是你妈妈来了?”

青青毫不介意,率直“嗯”了一声,忽然又抬头看我,弯弯的眉毛跳动,闪着大眼睛问:“伯伯你是怎样知道的?”

“我碰到你妈妈了!还挑了两个大包袱。”

“哦,你们原先认识。”青青不禁满脸彤红。

“不怎么熟,不,不认识!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妈妈叫检妹。”

“啊,是了,是了,检妹,检妹,有意思,有意思的名字!”

自此一来二去,我慢慢的了解了更多情况,确认检妹就是姐姐翠玉无疑,我内心就更疼心青青的遭遇了。

我下决心教训教训这疙瘩青年无雨的流氓行为。

我观察了几天,掌握了无雨的行动规律,就吩咐青青:这几天晚上你和阮阮只管早点关门睡觉,不要管橘林的闲事。

 一天晚上,月黑风息,橘林幽暗,秋虫吱吱,无雨借着稀疏的路灯,独自拖着长长的阴影,如幽灵般向水塔方向游移。待到弯曲角落,突然路灯熄灭,“捉贼呀,捉贼呀,捉强盗呀”喊声四起,几个人影迅捷从橘林窜出,对着无雨棍棒交加,拳打脚踢,一阵混乱,仅仅三五分钟,只打得无雨鬼哭狼嚎,鼻青脸肿,在乱草丛中打滚。说时迟那时快,我擎亮手电,大声吆喝道:不准打人,不准乱打人,巡夜人迅速如风飘散,只剩下无雨哎呦哎呦的在地上打滚哀嚎。我只得搀扶着无雨趰趄着回到屋里,幸好无雨只是受了皮肉之苦,并未伤筋动骨。我只得好心安慰劝说:俗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难免碰到鬼,这不就应验了吗,何况橘子快熟了,居委会加强了巡逻,现在,不,不是被你这个倒霉鬼撞到了吗,如果我不碰到及时救你,别说打死一个强盗,就是打死十个八个,也只能自认倒霉,没处报账,今后,你再不能有事没事的往橘园里跑……

……

校友讲的唇焦舌燥,夫人方方早早的筛来热茶。太阳似乎恹恹的慵懒西坠,东墙好像慢慢的播放魔幻彩霞。一只红头绿皮苍蝇呜呜的从墙外盘旋而入,径直扑到一朵芙蓉花蕊凶狠的吮吸乱爬。微风正要上前扑杀,谁料苍蝇春风得意,芙蓉花瓣颤抖摇晃。看看投鼠忌器,微风无从下手,只急得微风抓耳挠腮。高风看在眼里,急上心头,一声慢点,赶紧拿来兜网,正要扑杀。一群蜜蜂嗡嗡的飞了过来,嗡声如雷,蜂群如网,围绕苍蝇盘旋乱蛰,直吓得红头绿皮苍蝇慌不择路,悻悻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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