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觉 九峰真人

对于前几天发表的“《红楼梦》里妙玉姓氏及名字所隐含的深意”一文，网友间展开了激烈的讨论，由此引发了更多的思考。

一直以来，很多索隐派学者以谐音“庙宇”解读妙玉，似乎给人牵强附会之感。但是不能排除这样一种阅读感受，那就是妙玉的角色地位与人物空间都难以切断与庙宇的关联。作为书中的重要角色，妙玉是以带发修行的僧尼形象出现在《红楼梦》作品中的，所生活过的蟠香寺、栊翠庵，不用说，本身都是宗教场所。所以妙玉在读者心中的形象就是佛门仙葩，是与“庙宇”密切相关的。

清代著名红学学者涂赢在《红楼梦赞·妙玉赞》点评道：“妙玉壁立万仞有天子不臣诸侯不友之概”。很多人以为这只是他对妙玉的个人评价。

根据前八十回的批语，我们得知《红楼梦》末回有一情榜，贾宝玉在情榜里是“情不情”，林黛玉是“情情”。2008年，《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在安徽横空出世，在这本作品里，我们惊奇地发现这个本子末回有情榜，而情榜中关于宝黛的内容是：

贾宝玉——痴情是他，無情也是他，自择无牵无挂，却是悔尽此生，故曰情不情。

林黛玉——既为情情，则痴情甚而托付此生，故有还泪之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天下英雄豪杰齐来一哭。

这使我们也完全理解了“情不情”和“情情”的意思了。

情榜里关于妙玉的内容则是：“妙玉——金玉仙質，孤僻傲俗，壁立萬仞，有‘天子不臣，諸侯不友’之风，故曰情隱”，这表明涂赢的“妙玉赞”原来出自情榜，很可能涂赢看到过《吴氏石头记》。

“壁立万仞”一句很少有人留心。“壁立万仞”语出《论语·子张》——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叔孙武叔是鲁国大夫，“三桓”之一，名州仇，这段话意思大致如下：叔孙武叔在朝廷上对大夫们说：“子贡比孔子更贤能。”子服景伯把这话告诉了子贡。子贡说：“用房舍的围墙作个比喻吧，我的围墙，只够到肩膀那么高，人们都能窥见房屋的美好。我老师的围墙有几丈高，找不到门，无法进去，看不到宗庙的美好和各个房舍的丰富多彩。能找到门进去的人或许还很少呢。〔叔孙武叔〕老先生那样说，不也是很自然的吗!”

明代正德年间进士山东巡抚胡缵宗于嘉靖十七年（1538）书“万仞宫墙”作为曲阜孔庙门额。“壁立万仞”本意是高墙之内掩映的是宗庙，当然今天也会代指教师、学府之类。然而从《红楼梦》角度认知，妙玉与庙宇确实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石头记》惯用人格化的手法来处理小说的人物和角色，例如“宝-黛-钗-湘”，分别是“皇权-明-清-历史”人格化而来，那么妙玉会不会是“宗庙”的人格化呢？从宗庙社稷的意义上看，也属于国之象征，地位也够厚重，但从作品内涵和思想上看，似乎还不足以让作者人格化出一个角色人物，或许另有他意，有待高明者再论。能确定的是，索隐派常常把妙玉作“庙宇”理解，是不无道理的。

——————————————————

校对：王华东 安妮 编辑：潇湘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