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来世界上最真莫过于纲常,最假不外乎财色。纲常中,君臣、朋友、夫妇是相结相合的,而父子、兄弟则有如同源之水、同根之木,流分枝离,并不是自来非真。但又出来假父假子假兄假弟这一等人,从根本上就是假的,何能不假。富贵则假可成真,贫贱则真亦成假。富贵是热,热则莫不成真,贫贱是冷,冷则莫不成假,其假中亦有真。不唯热冷二字可将真假颠倒到如此地步,且那热冷本身亦是无定的。今日冷而明日热,则今日之真便成假,明日之假便成真。今日热而明日冷,则今日之真全是明日之假。咳,自来是欲业使人迷于财色,由财色生冷热,冷热搅乱真假。彼辈作伪,为使其奸谄,使我辈之真皆致贻害。所以一展卷便论真假,结尾又讲冷热。
既有假父假子,自有假母假女,既有假兄假弟,便有假妯娌,既有假夫妇,便有假滕妾,既有假亲戚,自有假孝子。看到他们的假,便能测知他们的冷热。我守真,我自尽孝。但是彼辈上蔽我主,下误我黎民,且害我宗族,使我欲作忠臣而成为不忠。欲作义士而成为无义,于是有此书成。写成此书,岂不就能以墨水洗恨,以笔剑报仇么?呵,可亲可悲!
我就是这样解说,这样批评的。
有人说作者原意实为如此,还有人说实非如此。若实为如此,我便是作者世后的知音。若实非如此,则摘译者是我,加批者是我,此书便是我的另一部《红楼梦》。未经我加批的全文本则是作者自己的《红楼梦》。
王右军《兰亭序》中说:“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后世明哲读此书,若以我的评论为是,则他便是我的知音。若另有所释另有所批,那又是他的别一部《红楼梦》,而非我今日之《红楼梦》了。但他若另作批评,必是看出我批评的谬误,所以我说他便是我师。
去一边!把这书题为梦,岂非太无道理?我批此书原是批不尽的。莫说此书是梦,连这世间一切原来全是一场梦。但梦有长有短,有大有小。我要全译此书,怎奈学浅才疏,不能如愿,便摘出两玉之事,节译为四十回。故此书亦可名之为《小红楼梦》了。
大吉祥!
(文字录入:we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