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星座学说一直充满好奇，虽然不至于把它当作人生指南，但时常忍不住瞄一眼星座八卦。前两天网上又开始疯传“NASA宣布星座日期算错、十二星座应该是十三星座”的“月经贴”。NASA得知后忙不迭出来辟谣，强调俺们是天文学机构，不搞星座那套迷信。

其实这种帖子人们多半也就看个乐，稍有点常识都不会当真。我觉得吧，星相学的本质是心理学，它最懂现代人的脆弱与寂寞，给苟且生活提供绝佳的安慰剂。据说前段时间又发生了传说中的“水星逆行”，简称“水逆”。啥叫水逆，一两句话也讲不清楚，总之水逆期间诸事不顺，不想上班学不下去出门差点被狗咬，都是水星大人干的，人类身不由己。有句话说得好，“能怪水逆的，绝不怪自己”。

曹保平导演的新片《追凶者也》讲的是个黑色幽默色彩颇浓的杀人事件。张译扮演的杀手又狠又蠢，受雇干掉刘烨扮演的宋老二，却不想杀错了人。这，可以用水逆解释么？

不知道陈光标同学信不信水逆这一套，遭到起底和质疑的他，望着水星在天际划出的弧线，会不会感到一丝虚幻的安慰？周五的时候，他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回应刻假章和假捐赠的报道，毫不意外，画风很陈光标。扔出的票据糊了一墙，但对记者针对具体捐赠项目的提问避而不答。对了，现场去了大约200个他的减肥产品经销商，一边念口号一边对着镜头直播，是有那么点阵势。早些年，陈光标曾说不怕任何质疑，他承受压力的能力是“无限的”。至少表面看来，他确实扛得很“坚强”，而且仪态万千。

陈光标的名字总跟“暴力慈善”捆绑出现，暴力和慈善搭配在一起，戏感浑然天成。不过总体而言，他是个没考得上表演系的蹩脚演员，基本靠特效。跟风玩儿冰桶挑战，为了浮夸效果事先往桶里倒热水；旁听两会，特意置办一身绿色的行头，包括帽子，美其名曰宣传环保理念；处心积虑搞个“联合国首善”的头衔，却很快被发现那个“联合国”是山寨，自己都尴尬了。剧本粗陋表演拙劣，他也能叱咤多年，据说粉丝还不少。就像演技永远不及格的小鲜肉总能成为票房担当，不合理，但一直傲娇地存在，成为一个时代诡谲的注脚。

动辄露出困惑脸，可能是因为新闻读得不够多。中秋节过后不久，媒体披露了一起人伦惨案：十六岁的黑龙江少女陈欣然杀了自己的母亲。惨案的背后飘着一个熟悉的幽灵，网戒学校。少女怨恨父母用几近绑架的方式将她送进网戒学校遭受折磨，在此之前还捅伤过父亲。

媒体进一步挖出的周边细节，让人很容易想起港式的绑匪片，好几个接受采访的孩子描述的“入学”经历，基本可以用“诱捕”来形容，至于在学校里不堪体罚试图逃跑的经历，和越狱也有一拼。听起来也是戏感十足，却都是光天化日下上演的情节。

据说在这个学校里，“不准自杀”是每个学员都能够熟背出来的“原则性问题”之一。想象一下吧，一个需要强调“不准自杀”的“学校”，是何等的魔幻。

团结湖参考（微信ID: Talkpark）没少写过网戒学校的话题，我也看过不少相关的信息。这些机构多实行近乎微型集权社会的管理方式，体罚与羞辱都不是新鲜事。暗黑的缝隙里，也不时投下点黑色幽默的光斑，连忽悠家长续费都有台词。

尽管丑闻不停被揭露，可类似的机构从来都不缺市场，打开搜索引擎随便搜搜，找家号称能戒网瘾的学校一点都不难，家长们很配合地连拐带骗把孩子往里送，不自觉地跌入剧本设计好的桥段中，也算一种令人困惑的时代奇观。

《追凶者也》快结束的时候，那个雇凶杀人的家伙突然义正辞严，仿佛宋老二就该死一样：你不迁祖坟，矿厂建不了，断的就是全村的财路，全县的财路，甚至全省的福祉。

明明是为矿厂老板除麻烦，却硬给裹在了“全省福祉”的堂皇外壳之下，那一瞬间，仿佛杀人之恶能消解，估计他自己都被感动了。说实话，这个桥段在影片中显得很生硬，看得我有点出戏，可它试图表达的内容倒是很真实。

一个看似正义的目的，的确可能让人不自觉地忽略丑陋的本质。陈光标一次次在舆论场上跌倒，却能不断爬起来，靠的可不就是“咣当咣当”砸现金、强行塑造的“慈善”形象。不然真当他抗压能力无限大么？网戒机构总是摆出一副治病救人的架势，对了，很多机构连早恋、叛逆都号称能一起“治”了，对于无能教育熊孩子的家长来说，可不就是生活的希望么？入了魔道而不自知，往往是由于心里藏着一个乌托邦一般的美丽新世界。

可问题是，“大善人”谜一样的经商道路，以及若隐若现的政商勾兑，让所谓“慈善”的道义性变得极度可疑。况且假捐疑云一直笼罩着他，他也从没解释清楚过，奇葩的表演换取了多少资源和利益，外人难以洞悉。网戒机构之恶更显而易见，在法治社会里，那些情形简直匪夷所思，但好像并不影响他们一边伤害、一边数钱。

不过要把这些情形都归咎于人民群众盲目愚昧，我是万不能答应的。陈光标身后，是总也不成熟的慈善体系，更是亟待厘清的政商关系。而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网戒机构欣欣向荣，你以为只是因为“需求旺”么？那个杀母少女待过的“学校”，有好几个名字，教学业务范围也含混不清，它是怎么拿到资质、又躲过监管的？还有多少这样游走在监管边缘的机构在作恶、在孵化悲剧？

怪异剧本背后，是非错节，舞台上的烟幕弹久久散不开去，善恶都混沌不清。长此以往，水逆怎么停得下来？

（文/张静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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