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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在朋友圈小范围地揭露(教)了一招骗术。这招骗术,我是从《追忆似水年华》里看来的,很多年前看的,所以具体出自哪个章节和页数已经记不清。但这招骗术的原理很简单,我至今还记得:要想成功地把人给骗了,一定不能完全说假话,而要在假话里夹杂一点点真实的信息。以真实勾兑虚假,这招骗术在心理学上好像还有个理论解释,但具体是哪个理论,我也忘记了,总之是很有效的。
我的朋友圈,大多是团结湖参考(微信ID:Talkpark)的读者,其中有一个老读者,也算是一名老司机了,她很善良地告诉我,这招用英文讲叫white
lie,意思是没有恶意的小谎言。我只是讲了怎么更好地骗人,可没保证它恶意还是善意,所以white
lie未必准确。可能是我当时举的那个怎么哄骗老婆的例子误导了她。其实,我之所以多年以后想起这个骗术,是因为陈光标,那个捐了几千万但夸张成超过20亿的人,他就是成功地运用了真实勾兑虚假这招骗术。有多成功呢?这么说吧,他简直可以堪称是骗子中的阿基米德。他以几千万的真实为基点,撬动了超过20亿的泡沫,这么摇摇晃晃而不折的杠杆,一般人可玩不转。
以小真实撬动大欺骗,总算还是有点真实基础的,它不同于“空手套白狼”,后者是完全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一种骗术。前面说了,一般来说就算骗,也得付出一点代价,才比较容易成功,所以“空手套白狼”往往就意味着很难实现。如果某些领域,出现了“空手套白狼”的事,也就意味着,那很有可能是白狼自身出了问题。最近被判无期徒刑的延安检察院办公室原副主任张恩恺,就堪称是骗取国家补贴中“空手套白狼”的典型。他伙同掮客祖宇鹏,调动住建部下属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延安市安塞县官员,通过人际关系运作,编织虚假材料,把安塞县成功运作成国家可再生能源应用示范县,然后骗取了1800万补贴,并从中获得1100万赃款收益。1100万到手之后,他把其中的大部分用于分赃和自用,只有120万用于安塞县指定的项目工程,可这120万原本就不是他个人的啊,所以整个过程就是一套无中生有的魔术戏法。
哪里有补贴,哪里就有骗补。新能源、传统钢铁企业、农业、农村的卫生改造,凡是有国家补贴的地方,就几乎总是免不了骗补。从经济规律到公平正义,这些年为此引发的争论相当多。过去骗取国家补贴,一般来说,主体基本就这两个:企业或地方政府。掮客或者腐败官员在其中扮演蛀虫的角色,以人际资源或者职位作为交换条件,从中捞取一点好处。所以描述骗补中的腐败官员,我们经常会用一个词叫做“权力寻租”,意思就是,他们总是以公共职位为筹码获取个人利益。
但是,细看张恩恺这起骗补案,却有完全不一样的特征。在这个案子中,这场骗补运动虽然也是以地方政府的名义进行的,但背后真正发起和主导的就是张恩恺个人,而且最大头的利益也被他个人蚕食掉了。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张并不是安塞县本县的官员,而是延安市检察院办公室原副主任。他为了骗取补贴,联合掮客和当地的官员,把安塞县包装成可再生能源应用示范县,所以是他利用了安塞县,而不是安塞县利用了他。骗来的1800万补贴,最早落在安塞县的财政账户上,不过最终大部分落在了张恩恺临时弄的一个空壳公司里。所以,他不同于腾挪转换倒卖人际关系的掮客,也不同于那些安塞县配合他的地方官员(他们才是权力寻租的蛀虫角色),而是整个剧本的导演,整场“生意”的总经理。
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说明什么呢?首先应该说,在国家发放补贴的过程中,能催生出这样的“奇葩”,实在是太可怕了。企业骗补,大部分的钱落在企业账户上,一部分可能被企业的管理者或腐败的官员分食掉;地方政府骗补,大部分的钱会落在地方财政的账户上,一部分会被当地的官员分食,就算他们分食了大部分,也必然是这个地方政府的官员。可在这起骗补中,张恩恺却完全是经理人性质的操作者,通过利用和操弄地方政府,最后谋取了最大部分利益。在这场骗局中,当地政府沦为了骗子的帮手和打工仔。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且,从掮客祖宇鹏曾成功帮过别的县骗取国家补贴的事实来看,从张恩恺一个电话就能调动副县长的细节来看,这样的套路在当地可能还相当普遍呢。
社会上骗子很多,但一般来说,骗子能够成功行骗,多是因为钻了人性或者机制的漏洞。国家补贴政策有没有漏洞呢?肯定不能说它完美。其实任何机制,要想钻空子,总能找到。因为所有机制,都得是人在运作,而只要是人,就必然会有弱点,不可避免。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得追问,在这样的骗补案中,当地政府何至于被一个骗子操弄于股掌之间呢?我在想,所谓无欲则刚,受制于骗子,被玩弄者恐怕自己就不是那么纯洁吧。空手何以轻松套白狼,多因白狼自个儿不争气。
(文/曾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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