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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怀颍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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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由在流水里洗耳朵，

曹丕洗剑，

三十年前，吹着芦笛，我洗泥泞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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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宝石山下吃红薯，我突然想到——

如果墨子活到七十三岁，

大概就是我父亲今天的模样，

如果墨子化身一条长河，

大概就是我家门外的这条颍河，

我就是父母从这条河里打捞上岸的一粒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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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在颍河边，

这构成了我今生最大的寓言。

年过四十，秋风在我的头上紧吹，

只有写出庾信的杰作，

才不辜负它数千年的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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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初冬，苏轼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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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自二十一世纪的

杭州、儋州、徐州，

我们走在乌云下，像是浮在黑暗里。

穿过小园萧瑟的牡丹，

聚在你的坟前，

我们爱你坟头的侧柏

远胜共和国的屋檐。

前年，张永伟敬你一杯水酒，

今天，蓝蓝为你点上一支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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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小雪，追怀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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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一生，从《清明上河图》

到《千里江山图》，

从三峡激烈的长江水，到郏县寂寥的柏树林。

灰冷的河南博物院，

你就是宝丰县清凉寺出土的北宋火照，

当年，在帝国的锻炉里预警。

一年将尽，

寒武纪的漫漫长夜，

我烧掉旧作，遥望你诗句里的北斗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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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回河南，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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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舷窗前，

我望着钱塘江、大运河，太湖和长江，

清虚分明，

像我未来一首杰作里的四个句子。

西北行，

黄山不再嵯峨，

白云渐多，遮住了淮河。

七八千米的高处，

我看到了孔子、司马迁、杜甫

从没见过的风景，

半睡半醒，

我听到了风声鹤唳——

自古以来，就笼罩在这神秘国度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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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郑州，怀李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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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的深夜，我划着火柴。

微笑似的火焰，

在唐代海兽葡萄纹铜镜上黯淡，

萧然而逝

最后一缕叹息的青烟。

我点燃了三门峡上村岭出土的

那盏战国跽坐人铜灯，

我望见你少年时孤愤的脸。

我们都是那卖火柴的小女孩，

一次次击退寒冷和黑暗，

我们指间的残梗，

是雪地里一群冻死的麻雀。

生涯太短暂，

我们的往事装不满这火柴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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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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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落了大半，戊戌年的最后光阴闪耀在

雪白的乌桕子上，即将被鸟雀啄尽；

南华书店停业，

方林富炒货店生意兴隆。

有人梦见跟一位用芭蕉叶裹着身子的女孩亲嘴，

早晨，摩拜单车结满了露水，

这女孩走在阳光下，唇齿之间雾气袅袅，

一瓶永远清冽的剑南春。

有人穿秋裤时震惊阴毛有一根变白了，

像一把新铸的利剑。

想起盛夏的甘露寺，有人一口气

吃下十颗石榴，五斤橘子。

夏历十月十九，二楼卢家少妇诞下一个男婴，

掌上有字：左手“太子”，右手“铜禁”；

挤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

我告诉那收甲鱼壳的小贩，

《左传》第一页就有相似的记述；他冷冷一笑：

年关到了，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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