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坝：春光书（组诗）

姜 桦

 

乌峰岭

 

山路倾斜，翠竹被一节节抬高

跟着一条布满苔藓的青石小径

任由头顶上一颗颗明亮的露珠滴落

环山道边新笋迭出，歌声高过云端

 

宜南山地，江浙古道，一只只蝴蝶飞来

模仿盛开的花朵，将身子悬在了半空

涧底，一颗颗石头刚刚被洗过

溪水，绘就一幅神秘的图案

 

沿着天目山的余脉，乌峰岭

向北，迎着太湖南岸的季风

向南，眺望故乡遥迢的大海

那些蘑菇、野草莓和蕨菜，离开再久

也都会说一两句浙东老家的方言

 

泉水浇灌的花朵，风声摇动的竹林

在夕阳下山之前找准星星的方向和位置

站在山顶，远眺一万亩辉煌的落日

茶马道上，祖先的足迹印在绵绵群山之间

 

龙鳞坝

 

水并不知道，下山途中

将经过那么多的竹子和花树

飞入幽谷之前，蜜蜂倾斜的身子

正试图从一片轰鸣的溪水中越过

 

江南以南，水细致而谨慎

在尚未完全落进深潭之前

水的脚跟始终都这样轻轻地踮着

我的目光，如此小心翼翼

 

星星！那一不小心被碰落的

石头上的水珠！春天的夜晚

山中传来春笋钻出泥土的声音

一片流水，刚刚卸下一路风尘

 

每一天，阳光和月光都是背景

凸显出跟着溪流一路而下的山村

哦，山中的花朵，更习惯蜜蜂的亲吻

 

茶山书院

 

将一粒粒新芽贴在茶树顶端

上坝，一座古老的江南村落

位于半山腰上的茶山书院

这一场春天的朗读与倾听

 

每个人，都有喜鹊和画眉的嘴

每只鸟，都有茶芽一样的耳朵

将云读给树听、将树读给山听

清明时节，一群人，琅琅书声

移动着这春日江南的青山丽日

 

读不完，也听不够。千亩茶园

这悬挂在小山坡上的绿色唱片

茶村、茶人，茶事、茶趣

江南春色，每天可以新翻一页

茶山诗篇，随时可以另起一行

 

春光书

 

紧贴着一段青石小路的边缘

山坡上缓缓流淌着一片春光

这里的风向不分前后左右

这里的溪水不分上游下游

山谷里只负责存放花朵和山歌

 

打开一棵百合嫩嘟嘟的嘴巴

我们向翠绿的茶园问候早安

我们向寂静的山村问候晚安

半山腰间那些漂亮的乡间别墅

说故事的，是一把把紫砂壶

 

乌峰岭不是天下最高的山峰

向阳涧不是世间最低的河流

叫一声上坝，远近皆为茶香

采茶人的身影在茶林中移动

指尖跳跃，弹一串春天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