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一见到紫薇，小燕子就紧紧地搂住了她。

一想起那天小燕子是在离开学士府之后就遭遇了劫持，紫薇自然也是忍不住的后怕。甚至就算现在已经看到小燕子平安无事了，可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小燕子，你还好吗？——可吓死我了！——怎么会有刺客呢？”

“紫薇……”小燕子一脸的难过：“我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紫薇听她这么说，连忙瞪大了眼睛：“怎么了？伤着哪儿了？让我看看！”说着，又拉着小燕子的手，让她转了一个身，自己也紧张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遍。

 

“呜呜呜呜……”谁知，小燕子没有回答，反倒哭了起来。

紫薇一见小燕子这样，心里更急：“小燕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呀！”

 

“紫薇，我该怎么办？怎么办？……”许久，小燕子才强忍住了眼泪，泪眼迷蒙而又无助地看向紫薇。

紫薇听了这话，直觉上就觉得不对劲。立即定了定神：“小燕子，冷静点，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小燕子把被人劫走、见到君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紫薇。

 

听完了小燕子的叙述，紫薇心里的震惊更多了：“你是说，你以前就见过那个君玉，而且他还是永琰向永琪推荐的乐师？”

小燕子点了点头：“嗯！”

紫薇沉思着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小燕子的叙述，她更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啊！”

见了紫薇欲言又止的模样，小燕子自是不解：“哪里蹊跷了？”

“我也说不上来！我要回去再仔细想想。”一时之间，紫薇也实在无法理出什么头绪。她又忍不住看了小燕子一眼：“——小燕子，你确定，你们就这么轻易地逃了出来，那个君玉还说他认识你哥？” 老天保佑，希望不是小燕子匆忙之间遗漏了什么真正的“细节”才好。

“嗯！”小燕子连忙极为肯定地点点头，又忍不住将紫薇的手拉了过去：“紫薇，你说，我哥会在天牢吗？永琪会这样做吗？”

 

紫薇看着伤心的小燕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

永琪今时今日的城府早已不是她所能想象的了：燕园里训练有素的高手；朝堂上各种力量的制衡；还有永珹如此阴险之人，最后也只能落得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心里十分地明白，或许自己所知道的，也只能是冰山一角罢了。但仅仅是这“冰山一角”，也已经足以让人胆寒了！

方严落在永琪的手里，其实也只是迟早的事。杀父之仇、还有曾经误以为的“夺妻之恨”……以永琪的狠辣，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她又怎么忍心说与小燕子听？……

 

“小燕子，我也不知道！”紫薇违心地说道。

“紫薇——”

“小燕子！”紫薇打断了小燕子的追问：“你就安安心心地做永琪的皇后，不好吗？毕竟……永琪他是全心全意爱你的，这你和我都知道啊！”

“可是，紫薇，箫剑他是我哥呀！我的亲哥哥，如果他有难，我怎么能视而不见？！如果今日换作永琪有难，难道你会袖手旁观吗？”

 

小燕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无论是对紫薇还是对永琪，只要是她的家人和朋友，她向来都毫无保留，真心实意地付出，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喜欢她的原因。现在她的哥哥有难了，她更是会拼了命地去救他！这样的一个小燕子，这样一颗真心，谁又能不感动，谁又能拒绝得了她？

 

似是下定了决心，紫薇抱住了惶然无措的小燕子，坚定地说道：“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的，小燕子！”

“紫薇——”小燕子紧紧拥住了紫薇。如果说这辈子她最幸福的事情，那就是认了紫薇这个妹妹。她给她带来了皇阿玛、带来了永琪，带来了她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的温暖——那种温暖叫“家”，让她快乐的时候有人分享，伤心的时候有人倾诉，疲惫的时候能够停泊。

她就知道，拜把子是不会假的！紫薇永远是她的好妹妹，无论前方的路是如何的艰险，至少她还有紫薇在身边，至少还有紫薇会支持她。

 

静下心来，紫薇试着帮她分析了一下眼下的形势：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方严到底在哪里。天牢守卫森严，况且如果方严真的被关在天牢，永琪一定是派了专人把手。现在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思来想去，紫薇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迟疑了半晌，她才十分没有把握地说道：“小燕子，这事儿……我们恐怕要麻烦一个人。”

小燕子正满心系着兄长的安危，也不曾留意到紫薇的异样，连忙问道：“谁？”

“荣……荣嫔！”紫薇十分困难地吐出一口气。

“荣嫔？”小燕子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疑惑：“那是谁？”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从她再次进宫以来，并没有听说过有“荣嫔”这号人物啊！就连那一夜永琪赐宴后宫，她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紫薇将小燕子的困惑看在了眼里，心知永琪并没有将澄滢的事情告诉她，这下子不免更添了几分难言之隐。几番寻思与犹豫之下，也就越发地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措词好了。

 

小燕子见紫薇久久不言，不免心急，便唤了一声：“紫薇？”

 

经过了无数次自我内心的挣扎，紫薇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重新看向了小燕子，又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小燕子……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和你说……”

“什么事？”小燕子不解地看着紫薇。她不明白紫薇这是怎么了：就算打探哥哥的消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也不至于让她难过到这副欲言又止欲哭无泪的样子吧。

“小燕子……”紫薇的柳眉紧锁，又艰难地咬了咬自己的唇角：“你还记得……现在主管后宫事务的那位慕嫔吗？”

“嗯。”小燕子一怔，随即又点了点头：“看她那样子，倒像是个很有才学的女子——言谈话语之间的那种气度，还有点像你呢。”说笑间还拍了拍紫薇的手背。

“唉呀！”紫薇一听这话，就知小燕子虽然历经沧桑而成熟了不少，但骨子里却还是当年的那个心思单纯，诸事不去深思的性子，不由急得又叹气、又摇头：“我的好嫂嫂啊——谁让你去品评慕嫔的才学去了？——我是想问你，你还记得……她到底是谁吗？”

小燕子闻言一怔，瞬即便歪着头深思起来：“嗯……其实我也觉得那个慕嫔有点眼熟，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显得回忆十分困难的样子，又求助地苦笑着望向了紫薇：“紫薇，我不瞒你，自从……当年的那件事之后，我就已经学会了有选择地去忘记一些事情。不然的话……‘活着’对我来说，就实在太辛苦了……”

“小燕子！”不等小燕子说完，紫薇就再也忍不住满眼的泪水，一下子将小燕子揽到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拥住了她：“对不起，小燕子！真的、真的对不起……”

 

彼此的姐妹之情维系了这么多年，紫薇又怎么会不明白小燕子的痛苦？当年……因为箫剑的仇恨失去了皇阿玛，又因为皇阿玛的死失去了永琪，还有无辜枉死的绵忆……如果换成自己是小燕子，紫薇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从此崩溃，再也无法重新站起来……不过，幸好，小燕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

 

“好了，好了……紫薇。”小燕子满心苦涩地感受着好姐妹的歉疚，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轻声安慰着：“你不要为了我而自责——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啊，是不是？——现在，我觉得很幸福……好了，让我们都振作一点，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救到哥哥吧，嗯？——对了，你刚刚说到慕嫔——怎么，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会帮我们吗？”

“不，不是……”紫薇犹豫地摇摇头。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小燕子，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了。

 

“小燕子，你也知道，现在……已经不再是皇阿玛还在世的那个时候了……——就像是今天，我也只能有了你和永琪的‘宣召’才能进宫一样，我们当年的那段肆意地纵情欢笑的日子早已经成为过去，再也不可能重来了……”

小燕子的神情黯然了下去：“紫薇，对不起……”

“不，小燕子——我不是要听你的‘对不起’；我相信皇阿玛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他最心爱的女儿过得这样痛苦。”紫薇紧紧地握住了小燕子的手，试图能够在接下来的对话中给予她一些足以支撑下去的力量：“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认清楚一个事实——永琪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可以为了你一时的自由就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浪迹天涯’的五阿哥了。他现在是大清的皇帝，坐拥着天下万民的爱戴；但与此同时，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去承担一些原本他不曾承担过的责任……——关于这一点，我希望你可以理解他……”

“紫薇！”小燕子深深地看着紫薇的眼睛：“记得以前，我们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能受得住的。”

“小燕子？！”紫薇惊呼了一声，几乎是不敢相信地望着小燕子看似十分“平静”的脸孔——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此时此刻，小燕子所说的都是她的真心话。

 

又深深顿了口气，紫薇才鼓足了勇气重新看向小燕子：“小燕子，你之前一直住在‘燕园’，自然也都知道：从永琪登基为帝的这五年来，不管他愿不愿意，为了平衡各方面势力、为了巩固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皇权……总之，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已经纳了好多个‘妃子’了。你之前见到的慕嫔，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而她，就是当年老佛爷的亲侄孙女儿，钮钴禄·慕婉。”

“慕婉？”小燕子顿时吃了一惊。再一细想想，又不禁垂下了眼帘，似是喃喃自语地感叹道：“到底，她还是达到目的了……”

 

紫薇见她神色不对，生怕小燕子误会，又连忙解释道：“不不不！小燕子，虽说情势如此，但你可千万不要因此就误会了永琪的用心。——他对你，可是一直都没有忘情的啊！——这一点，我比任何人看得都要清楚！——除了你，这些年根本没有什么人能够牵动他的情思——如果说，之前那个敏烟能够凭借酷似于你的样貌让他感到了一时的迷惑的话；那么，恐怕也就只有荣嫔能帮得了我们了……”

小燕子听出了紫薇话里的弦外之音：“怎么——听你这意思，那个‘荣嫔’也同敏烟一样，与我长得很像了？”

“不——要说样貌么，其实除去鼻梁的部分，她长得并不十分像你。——但就是这种‘说像又不像、说不像却又有那么一、二分的影子’似是而非的神韵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帮了她！当年，皇阿玛和你相继出了事儿，宫里宫外又是一片混乱……我想，或许澄滢的出现，也的确曾给永琪带来了某种程度的慰藉吧——毕竟那个时候，除了我和尔康，宫里几乎没有人敢提到你；而老佛爷，偏偏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堂而皇之地将澄滢带到了永琪的面前……你别看现在这宫中看上去似乎是以慕婉为尊，永琪也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她去处理；但实际上，在‘烟嫔’和你这位‘皇后’出现之前，这宫中最受‘宠爱’的，正是这位‘荣嫔娘娘’！”

“那这个‘荣嫔’……永琪一定是很在意她了？”小燕子默默地低下头去：不知为何，她听了紫薇的这一番话，总觉得自己心里酸酸涩涩的。

 

紫薇瞥了小燕子一眼，不禁抿了抿嘴——又用胳膊轻轻撞了她一下：“怎么——吃醋啦？”

“哪有！”小燕子乍然抬眸，双颊绯红地侧了侧脸。半晌才又慢慢转向了紫薇：“我是在想，怎么样才能见这个‘荣嫔’一面，说服她帮我们救哥哥出来……”说这话的时候，小燕子的思虑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停顿，想着想着，之前的那一丝疑惑也不就不问了出来。“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她也是永琪的‘妃子’，那为什么……”

“为什么上次宫宴的时候，你并没有见到她，对吗？”以紫薇的颖慧，自然可以看出小燕子的疑惑。见小燕子默认性地朝自己轻轻点了点头，她才继续感叹道：“唉……也许通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就能体会出永琪对你的感情有多深了——你知道吗，那澄滢的模样虽然与你并不十分的像；但当年我初次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已经产生一种感觉——她原本的个性，绝对和你是一样的！一样的单纯、一样的活泼、一样的开朗而热情……唯一不同的，就是由于出身和成长环境不同的缘故；或者还有老佛爷有意的引导，她的那种‘娇蛮任性’或多或少都会多了几分刻意与心机的嫌疑。——我想关于这些，永琪并非没有察觉；但毕竟是老佛爷亲自引荐的，他身为孙儿的也不好拒绝。——所以这五年来，虽说这后宫中荣嫔的宠爱是‘一枝独秀’，但到底还是没有实权的；而慕嫔虽说是奉皇命掌管六宫，但某些例如这次安排你进宫为后的一类的大事，最终的决定权却还是在永琪的手里，论宠爱又总让人感觉像是比荣嫔略微低了那么一点点。

“既然都是由老佛爷引荐进宫的，她们自然都与如今五台山上的那位有一点渊源的了：慕婉原是老佛爷本家的侄孙女，这你是知道的；而那澄滢……

紫薇的话说到这儿，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思了。——她似乎是在忌讳着什么，想了许久才又一次紧紧地握紧了小燕子的手：“小燕子，那澄滢的身份……她姓索绰罗氏……是咱们的姑姑和硕韫慎大长公主的女儿。”

既然紫薇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程度，小燕子自然也就立即明白了过来：“她是老佛爷的外孙女？”

“嗯。”紫薇十分矛盾地点了点头，又继续为小燕子认真地分析道：“而且据我所知，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被永琪抓住了个‘澄滢年纪还小’的理由，一直将她当成一个‘格格’似的养在宫中，至今寸缕未近，也不曾限制她在宫中的出入自由。但由于老佛爷的关系，仍旧任命了荣嫔的大哥为军机大臣，天牢现在正由他管辖。——至于宫宴前后的那几天，想必是因为公主病了，她出宫回家省亲，所以你们才没能碰上面。——现在我们想要打探方严的消息，而恰好前几日荣嫔也已经回宫了——所以恐怕，还是要从她那里入手。——小燕子，你真的确定……我们要找她帮忙吗？”

 

小燕子低着头沉思了半晌，等她抬起眸子，却问了一个看起来与之前的话题毫不相关的问题：“紫薇，那个荣嫔……她长得真的很像我吗？”

“唉……”紫薇自然知道小燕子此刻的想法，可他最后却也只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只能说，等你见到了她本人，也许就明白我所说的‘神似’，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了。”

 

“紫薇，我决定了——”

又过了好久，小燕子才终于抬起脸，定定地看向了紫薇：“为了哥哥，我去见一见这个荣嫔。”

 

“小燕子，这么做的话……你确定自己真的不会后悔吗？”紫薇似是不敢相信地看着小燕子——直到见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才放心地示意她附耳过来：“既然如此，那么……你明日不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