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宫闱深深情几许

第五章  劫持风波

日子过得飞快，三日后就是封后大典了。

 

“永琪！你明天就让我出宫玩一天吧！——我保证，一定按时回来！”漱芳斋的内室里，小燕子被永琪拥在怀中坐着，一双小手扯着他的袍角半是玩闹、半是撒娇地央求道。

永琪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间因为有所顾虑而显得犹豫不决：“不行。——你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不可以胡闹！”然话语里的坚决却又是那样的不容置喙。

“就是因为要做皇后了，所以才要出去玩一下的嘛！”小燕子低下头，用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甩弄着丈夫的衣袖，以示不满。

永琪闻言，不禁一怔。继而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逻辑啊？”

“我现在不玩，以后就没机会了啦！——人家不是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嘛！更何况，当年我嫁给你之后，出宫的机会就已经少了许多……”小燕子赌气似的嘟起了小嘴儿，略带幽怨地看着永琪。

“唉……”永琪看着一脸幽怨的小燕子，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于她，他一向都是最没有办法的。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想让小燕子自由？只是情势所逼嘛——最近宫里宫外如此安静，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封后大典将至，他可不想在这节骨眼儿上再出了什么岔子。可是……

 

看着小燕子这副郁郁不乐的模样，永琪也着实不忍心，也罢：“我会让人保护着你，你就到学士府上坐坐，日落以前回来！”

“嗯……——嗯？永琪！你让我出去啦！”小燕子开心地跳起来。

“早点回来！”

“永琪万岁！”小燕子情不自禁，踮起脚尖，在永琪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你呀……”永琪又怜惜又无奈地拍了拍小燕子的脑袋：“宫外难道就真的那么好？”

“嗯……”小燕子故作沉思，转眼却见永琪的脸色有些沉郁，立即笑嘻嘻地回道：“宫外的东西自然没有你好啦！”

“那你还要出去？”永琪刚想回嘴；却转念一想：不对，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东西？！

 “你这个是什么比法儿，我可不是东西！”永琪说道。

小燕子却一脸的“理所当然”：“哦哦哦，你自然不是东西！”

“嗯……——你——小燕子——”永琪这才惊觉自己原来上了小燕子的当了：“你真是越发调皮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作势就要亲上去。

小燕子羞涩地侧过脸，永琪的吻却正好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啊！——”小燕子敏感地跳了起来，一张小脸登时涨得通红：“你——你——你真是个好色之徒！”

“我本来就是好色之徒啊，你到今天才发现吗？”永琪越发无赖地亲了起来。

“唔——永，永琪……哪有人像你这样的？——总是调戏我！我看人家尔康，怎么就很正经的，不像你这样……”小燕子一边笑一边躲。

永琪眉梢一翘：“紫薇和你说的？”

“紫薇自是不会说。可是，你看人家，平时多正经。”

“难道我平时不正经吗？”

“呃——那倒也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别人的夫君晚上就是正经的？说不定啊，人家现在正在卿卿我我呢——”永琪的手也越发地不老实起来。

“不要再说了啦！”小燕子赶忙捂住永琪的嘴：“你羞不羞？”

看着小燕子娇羞的模样，永琪心里着实欢喜得紧：“好啦，不说了。嗯……咱们实际行动可好？”

“嗯……——啊？永琪——”

 

这个美好的夜晚就在小燕子的这一片惊呼声里，掀起了爱的序幕。

 

 

翌日，小燕子早早就去了学士府。紫薇也自然是一早就在门口迎接。

“紫薇，我可想死你了！——你怎么都不来看我？”小燕子一见到紫薇，就马上抱住了她。

“我进宫一趟哪有这么方便嘛？你自己怎么都不传召我？——还说我呢！”紫薇嗔怪道。

“啊？！——你回趟娘家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传召啊？”小燕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紫薇看着一脸懵懂的小燕子，心里忍不住默叹：唉！这个小燕子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么迷迷糊糊的，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又不忍心让她知道得太多的“关窍”，若是徒添了她的烦恼反倒不好了。当下只得笑道：“你以后如果想见我了，就跟宫人说一声，我就可进宫了！”

“好嘞！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里面多无聊！——紫薇，快点进去，我快热死了。”

“你呀，慢点走不就行了——”紫薇笑笑，拉着小燕子进了府门。

 

姐妹俩来到紫薇日常起居的绣阁中坐下。

“近来在宫里可好？”紫薇看了看小燕子的神色，携起了姊姊的手问道。

“唉——”小燕子见问，便不由得一脸烦闷地挥了挥手：“别提了，无聊死了！”

“那……永琪来吗？”

“紫薇——”谁知小燕子却立即忸怩起来，似嗔还羞地瞥了她一眼，惊道：“你怎么也没个正经……”

“你想到哪儿去了？”紫薇看她如此情状，便知小燕子是会错了自己的意思，登即也羞红了脸，又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是说，永琪过来看你吗？”

“这个……这个——来的……”小燕子也知道自己是领会错了紫薇的意思，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永琪害的，整天净是给自己灌输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害得自己也变得不正经了——今天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实际上，自从小燕子再一次进宫以来，紫薇心里一直都觉得很不安。

永琪怎么会一下子封小燕子做皇后呢？以自己对永琪的了解，他本不是如此冲动之人，更何况他明明知道小燕子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自己几次想进宫见小燕子，都被永琪不软不硬地推拒了。眼看着封后大典将至，自己心里却一直忍不住惦记着小燕子，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直到今日一早，永琪派人来报，说小燕子要过来。现在看到小燕子安然坐在这里，和自己说说笑笑，心里的不安才减轻了少许。

 

“那他……一个月来你这儿就寝几次？”紫薇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嗯…他——他夜夜都来！”小燕子羞涩地低下了头。

“啊？！——”这个答案倒是着实让紫薇吃惊不少！

 

这些年来，永琪后宫中的佳丽也算不少，他这样做，恰恰就是紫薇最为担心的地方。

如果只是单纯地从个人的感情角度去考虑，永琪能够一直宠着小燕子，自然是好的，自己也真心地替小燕子感到开心！

但自古以来后宫都是龙潭虎穴，如果是专宠，还是如此心无旁骛地独宠一人，她又忍不住觉得担心：从古至今，获得了帝王专宠的妃子又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呢——更何况，小燕子还这么懵懵懂懂的，哪里知道后宫的险恶？

 

“紫薇，你怎么了？”看着紫薇一脸的忧思，小燕子疑惑地问道。

“没事，永琪能这样待你，我也就放心了！”小燕子难得出宫一趟，也不能扫了她的兴啊。紫薇理了理自己的心情，又开心地说道：“明天的大典准备得如何了？”

小燕子似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啊，到时候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身上一穿就行了。”

紫薇顿觉无语：“我的好姐姐啊，多少女子梦寐以求，却被你说成了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亏永琪还亲自叮嘱礼部要好好操办呢！我这个哥哥啊，碰到你，可真算是栽了。”

小燕子的神情却又在那一霎那间凝重了起来：“紫薇——你是知道的，要不是因为永琪，我也不愿意做这个皇后……”

“唉……”紫薇不由得也轻轻叹了口气：“小燕子，是我不好。如果当年不是遇到了我，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是是非非，你现在应该还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燕子。”一想到彼此曾经经历过的种种，紫薇一下子红了眼眶。

“紫薇——”小燕子轻轻搂住了紫薇。她知道，紫薇总是能处处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着想：“我从来没有后悔遇见你们啊！是你和皇阿玛，让我体会到了家人的关怀；是永琪，让我体会到了爱情的味道；是你们大家让我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何况，我现在还有了一个哥哥啊，我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了。自由固然是重要的，可是家的感觉，也真的很温暖的啊。”

“小燕子——”紫薇望着小燕子，她忽然发觉，其实小燕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我也舍不得你啊——”

“好啦好啦，紫薇！我难得来一次，你就不要让我哭了嘛。——我还有好多有趣的事情要跟你说呢！”

“好，好！”紫薇也破涕为笑。

 

 

从早上到晚上，小燕子一直都沉浸在快乐中。

眼看着就要快到关宫门的时间了，想着永琪嘱咐自己要早点回去，而且明天还是封后大典，只能依依不舍地与紫薇道别。

 

马车渐渐往宫门口驶去，看着还站在门口的紫薇越来越模糊，小燕子不免觉得有些伤感。不过，紫薇不是说过嘛，自己能传召她进宫的。回去得和永琪说说，要给紫薇配个进宫令牌，让她随时随地都能来看自己。

 

一想到永琪，小燕子立马来了精神：不知道永琪现在干什么，可有想自己？自己倒真是有些想他了。

“小桂子！小桂子！”

“娘娘，奴才在！”小桂子拉起帘门，探进头来。

“我们快到宫门了吗？”

“回娘娘，穿过前面的小巷，再行片刻就是神武门了。”

“嗯，快点！”

 

从明天起，自己就真的是皇后娘娘了。虽然要一辈子呆在皇宫里，可是只要有永琪在，其实皇宫也没有那么恐怖。只是……哥哥不在身边，总是会觉得有些遗憾。但只要哥哥能过得好，自己也就欣慰了。

 

 

“吁——”

“呀——”忽然之间的刹车，将小燕子撞得头晕目眩。

 

“你们是什么人？”

“给我上！”

“保护好主子！”

 

小燕子刚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就听得马车外面一片厮杀声。她赶忙挑开车帘，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来势汹汹。

她还未来得及看仔细，就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昏昏沉沉的，眼皮觉得好重。

费力地睁开眼睛，小燕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不远处的桌上点了一盏灯。

小燕子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奈何现在脑袋实在混沌，全身也觉得乏力。

 

“醒了？”隔着重重帘幕，隐约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

小燕子无暇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便脱口而出：“你是谁？我又在哪里？”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谁？”小燕子越来越迷糊，这个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吗，那为何抓了自己？

“我在问你话呢？皇——”忽地，对方又噤了声。

 

小燕子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一心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兴许是对方抓错人了呢？可是自己准皇后的身份又难免会让自己陷入危境。思来想去，还是说道：“我是方慈。——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方——慈——？”对方似是不经意地念了一遍：“也对，方慈！”

“喂——你们到底是谁呀？”小燕子欲坐起来，奈何身子实在酸软无力，根本使不上劲。

“喂——”再定睛一看，那个人影已经离开了房间。

 

 

“娘娘，我说的没错吧？”看着女子走进房间，神色有些凝重，男子心中了然。

“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活着！”女子有些哀怨地叹道。

“你总算信了我吧？虽说人有相似，但是那一箭的伤痕应该还在，还有那个奶娘说的那个飞燕胎记，你可都看见了？”

“你又是何时知道的？”

“就在半年前——真是苍天有眼啊！”男子感概道。

“我可以和你合作。——但前提是，不能伤到皇上一丝一毫！”

“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可是皇——皇上还是要伤的。不过，只是伤心罢了；不然她就算死了，你还是得不到皇上的心啊。”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过了半响，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小燕子的脑子也开始逐渐清明起来：看样子，对方并没有抓错人；但对方似乎又在确定自己的身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自己安然躺在床上，看来对方也并没有要对自己用刑的意思，那对方的用意是什么？

——难道是要针对永琪？拿自己威胁永琪吗？

一想到这里，小燕子就忍不住急出了一身冷汗。

 

天快亮了，可是房间里依然没有人，她好像被遗忘了一样。

小燕子心里越发地焦急：今天就是封后大典了，如果自己回不去，永琪要怎么办？自己的确不该任性随便出宫的，现在又回不去，不知道永琪何时才能找到自己？

 

“有没有人啊？到底有没有人啊？你们抓我来干什么？”小燕子对着空旷的房间大喊，她想外面总该有人把手，有动静总比没有动静好。

 

忽地一阵香味袭来，眼前一暗，小燕子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待到再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想必一日已经过去。

 

小燕子觉得难过极了，自己终究是错过了封后大典。

 

正在伤感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人进了房间。

“谁？”小燕子急急问道。

“嘘！”只见一道黑影将小燕子抱起来：“我是来带你走的！”

 

黑衣人手脚利索地闪出房间，又轻轻纵身一跃，翻出了围墙。

 

黑暗中，小燕子觉得刚才那个园子似乎很大，不似一般的府邸，可是一时之间又实在想不起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眨眼的功夫，黑影人已经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小巷子。

 黑衣人把她从怀里放了下来，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小燕子点点头：“嗯！还好！”

“那就好！”黑衣人似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看你的样子是中了软骨散，闻一下这个就好了！”

小燕子接过瓶子打开瓶盖轻轻闻了一下，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间的力气都回了过来。

 

“多谢这位大侠相……”刚想道谢，只见黑衣人将面纱摘了下来。

 

“君——君玉？！”

“是我。”

“你……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那里？”小燕子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连永琪都没有找到她，他为何能这么快地知道她的所在。

“我一路跟着你！”君玉一脸坦然地说道。

“跟着我？——为何？”小燕子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你是方严的妹妹；还因为……”

“你——你认识我哥哥？！”一听到哥哥，小燕子就不疑有他了：“我哥哥……他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他。”

“他……”君玉的言辞之间似乎有些犹豫：“——你恐怕暂时见不到他。”

“为什么啊？”

“因为他在天牢。”

“啊？！——怎么可能？——难道……”小燕子一脸的震惊。不知怎的，她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却在转瞬之间拼命地摇了摇自己的头：“不，永琪他不会这么做的！”

“怎么不可能？——方慈，你醒醒吧！你的哥哥杀了他的皇阿玛，他怎么可能放过你哥？”

“可是……可是永琪，永琪……他要娶我的啊——”

“所以，你更应该认清他！他能够娶你，却又在背后囚禁你哥——这样的男人，还值得你嫁吗？”

“你胡说！永琪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以为他是怎样的人？如果他不狠，他能坐得住今天的位置吗？你以为半年前成王府的那场大火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方慈，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你胡说！你胡说！”小燕子难过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唉……”君玉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胡说，其实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的，不是吗？”看着小燕子难受的样子，他也有些不忍心。

“不会的……不会的……”小燕子喃喃地自语着，不再理会君玉的话，转身往貌似皇宫的那个方向走去。

 

“小燕子，你要去哪里？”君玉看着失魂落魄的小燕子，眸底闪过一丝担心，赶忙拉住了她。

“我要回宫！”

“你——”

“我要回宫！——你放开我！”

“你可是想清楚了？”

“你不是说，我哥还在天牢吗？我不回去，怎么救出我哥？”

“其实……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可以再想法子。”君玉有些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谢谢你的好意了，我还是要回去！”

“你——你……其实还是舍不得他，是吗？”

小燕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顾着径直往前走去。

 

君玉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又追上前去，问了一句：“我的琴，你还收着吗？”

可是回答他的，却只有小燕子黯然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