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政《香山永安禅寺观音阁重修记》逸事琐录

辑录古槐蜂

乙未年末，复建中的香山寺粗具规模，层楼叠宇，巍然壮观。紧邻香山寺香山二十八景之一——来青轩遗址处的平房成了古建修缮公司施工人员的暂居之所。来青轩折而北，入无量殿山门可览一过街楼。过街楼上有一坐西朝东茅亭，名半山亭(压题图），即原香山寺观音阁遗址。明弘治六年（1493）大学士程敏政曾作《香山永安禅寺观音阁重修记》。

然而，《日下旧闻考》偏于记述康熙和乾隆帝来青轩的御书，程敏政的《香山永安禅寺观音阁重修记》及众多明代文人墨客的诗赋疏于录入旧闻考。《香山公园志》虽有明大学士商辂的《香山永安寺记》，但缺程敏政之记；香山名人活动记有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等八九十人，亦缺程敏政。后人要想阅读程敏政之记，只好翻阅《篁墩文集》了。

《日下旧闻考》记载：香山寺北为观音阁，后为海棠院，院东为来青轩，西为妙高堂。静宜园册。〔臣等谨按〕来青轩为二十八景之一。轩内恭悬圣祖御题额曰普照乾坤。观音阁上层额曰普门圆应，下层曰性因妙果，皆皇上御书。圣祖御制来青轩临眺二首 摇拂烟云动翠旗，登临翰墨每相随。山河景象无穷意，俯瞰人情因物知。   来青高敞眺神京，斜倚名山涧水清。此日君臣同览赏，村村鸡犬静无声。  乾隆八年御制来青轩恭瞻皇祖御笔普照乾坤四大字诗  胜地絶尘喧，璇题耀网轩。余波流墨渖，健法突钗痕。尚覩云烟润，因惊岁月奔。圣情空想像，长此照乾坤。 乾隆十一年御制来青轩诗由香山寺正殿历级东行，过回廊而东，为来青轩。帝京景物畧谓明神宗所题，今额已不存矣。远眺絶旷，尽挹山川之秀，故为西山最著名处。因仍其名而重为书额。圣祖御题普照乾坤四大字，瞻仰之次，想见函盖一切气象。山斋悬树杪，旷若发尘蒙。探迹思今昔，游神泯异同。烟容空外合，黛影牖间通。敬仰留题意，乾坤方寸中。另一段记载：香山寺北有无量殿。静宜园册。〔臣等谨按〕无量殿山门额曰楞伽妙觉，皇上御书。

中国林业出版社2001年版《香山公园志》有关观音阁记述零散于大事记、名胜古迹、艺文、旅游诸编，但因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1900年八国联军焚毁，后又经民国时期的改建，香山永安禅寺观音阁原貌几近毁损难辨。

《香山公园志》在名胜古迹编古迹章第六节湮没古迹中记载：“由香山饭店折而东，经无量殿及来青轩遗址，至一过街门楼，门上一亭，曰半山亭。乃就香山寺旧观音阁改建的，为一茅亭，可以远眺，万寿山昆明湖玉泉山风景，历历在目”；又在名胜景观亭中记载：“半山亭在香山寺北端（原观音阁遗址处），建于1931年，木结构四角风景亭，建筑面积21.2平方米，站立亭中可鸟瞰驯鹿坡及南山红叶壮丽的景观。附有半山亭图片一幅”；又在艺文编石刻一节中记载：“无量殿山门联，刻于香山寺左侧无量殿遗址山门上，联曰风旗不动真乘义，月仰常圆了悟因。横额曰楞伽妙觉，为乾隆御笔。今石刻对联尚存”；又在匾额中记载：“无量殿一座三间。道光二十三年（1843）正殿外檐向东挂，无量殿匾一面，青地金字乾隆宝。《帝景景物略》记载：“来青轩而右上，转而北者，无量殿，其石径廉以闳，其木松。”

《香山公园志》在名胜古迹编湮没古迹中记有妙高堂。据《宛署杂记》中载曰：妙高堂在宛平县西四十里香山寺右。唐以来有之，卽今东方丈是也。曾有元代萨都剌香山八景诗中的《妙高堂》诗赞道“寻僧直上妙高堂，踏破松花屐齿香。石壁烟霞侵客座，瓮窗花木照禅床。九天图画开屏障，万壑风涛落院墙。心远地偏成坐久，不知云气湿衣裳”；又在匾额中记载妙高堂，殿一座五间，道光二十三年（1843）正殿外檐向东挂，妙高堂匾一面，红地蓝字乾隆宝。1949年3月25日至6月15日，周恩来与邓颖超曾住来青轩旧址上西侧（原妙高堂遗迹）的平房里。原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任弼时曾住来青轩旧址（观音阁遗迹）上北侧平房内。

《香山公园志》在名胜古迹章第五节记述：来青轩，五开间，修建于临危崖的方台上，凭阑东望，玉泉西侧以及平畴千倾尽收眼底。来青轩匾额由明中书姜立纲所写。万历十四年（1586）丙戌驾谒陵归，游览香山。览其匾字狭小，便命笔书“来青轩”三字，易之。字大径尺，笔势飞动，若得名山之助也。明代应天朱之蕃赋来青轩诗云：“香过十里杏花西，礼罢空王到上栖。恐坏云根开地窄，爱看山色放墙低。驯鱼左右桥边绕，好鸟晨昏钟后啼。徒倚词臣迟侍从，来青瞻仰御书题。”（诗引自《帝京景物略》）。《香山公园志》在艺文编主要摘录《帝京景物略》，载有咏来青轩的诗文十七八首。原国家主席刘少奇，1949年3月25日至6月15日曾住来青轩旧址进门东侧两座平行的平房里。朱德委员长曾住来青轩旧址观音阁遗址）东侧平房内。

《香山公园志》在楹联匾额石刻中记有海堂院，殿一座三间。道光二十三年（1843）正殿外檐向南挂，海堂院匾一面，绿地蓝字乾隆宝。在静宜院殿堂陈设书籍中记载：海棠院，日讲春秋解义一部四套。

《香山公园志》在大事记中记载，明弘治四年（1491）七月程敏政留有《香山永安禅寺观音阁重修记》，1492年观音阁竣工；又在艺文编明都穆《游西山记》（下）中记载：“经观音阁，读先师学士程公所撰碑。阁之左曰来青轩，其妙不减洪光。面其前者，金章宗祭星台也。予欲登，以日暮不果。”

《篁墩文集》卷十八程敏政《香山永安禅寺观音阁重修记》载：西山之刹以数百计，香山号独胜。层楼叠屋,辇飞岌立于林峦紫翠中，若画图然。观音阁据寺东隅，视诸阁尤峻。凭阑四顾，令人毛发森耸。如将脱尘氛而与造物者游，真天下之奇观也。阁久渐圮，寺主左善世定皑东白尝语中贵诸公，拟募修之计,兹役之不易举也。太监李公与陈公冕为之。上闻，诏赐内帑白金彩币倡之。远迩闻者，咸乐为助。乃以弘治四年月二十六日启工，以明年某月某日竣事。观音之阁巍然复完。财力所余不敢私有，凡所居之狭者辟、缺者葺、敞者新。由是香山之刹视昔益胜。东白以是役之本于上赐与众力不可冺也，具始末请记。予观浮屠氏与诸公贵人生太平之世受国翼恩，往往能捐重资以举大役。思以祝上釐造民福事。虽邈乎不可致诘，其心则亦出于爱君之常无事乎。记独其所以奉观音大士，疑久无发之者，恐其徒亦未有见解，则不可无一言。夫佛之为说，宏肆演迤莫知可竟也。惟观音号圆通，其法以为身之圆者弗通者，弗圆独耳根圆通可以普济，非若目之所极有限而不足，以尽宏慈至愿也。佛之说如此。然西山先生真氏则直以为寓言作一转语，以利慈炽然，为火坑贪爱湛溺为苦海，一清净烈焰可以成池一警省觉航，可以抵岸灾患缠缚，随处而安无怖畏。将如械自脱恶人侵凌待以横逆，无忿嫉将如兽自奔。西山之言如此则。后之登是阁。保是役者即寓境而思寓言。所以祝上釐造民福将不有得于堂，构轮焕之外而恍然，自失者乎是殆不可无记。东白，常熟人，宏慈禅师玉磵清公再传之弟子也。季方昙公与讲经古仪缙公皆主是寺。古仪以传东白，东白以传左觉义宗  。咸以兴教赡徒为己责。而东白读儒书，习词翰，宪庙时常被选入内廷，率众书佛经，受賚赏独优。盖一时缁流号有材局者，必曰东白云。

弘治四年（1491）七月孝宗赐内帑重修香山永安禅寺观音阁，弘治五年竣工。弘治六年程敏政复官至京，曾为此举撰记。《篁墩文集》卷五十五《简皑东白善世》记云：“所欠观音阁记已久，非有推托，直以旋读佛书，欲少窥一二，然后著笔，庶不取笑观者。况所许《楞严》等经，亦未见惠到，故一迟至此耳。日昨己将求文帖子置案上，只三五日决然掇拾付还，更不能破调自增业障也”。

程敏政效仿欧阳修、苏轼等与僧人的翰墨缘，与僧人皚东白交游情深意笃。

约成化二十三年，程敏政过香山寺，东白留酌。《篁墩文集》集卷八十一有《过皑东白善世留酌》记之：“地主风流胜辩才，相逢何必问西来。退朝一马当厅下，入社双眉唤酒开。人乐盛时闲半日，寺临驰道絶纤埃。斜阳未尽同游兴，一任高城调落梅。”

弘治元年十月程敏政被罢，出城前有西山之游，拟访东白未果。《篁墩文集》卷八十二《欲往香山寺寻皚东白善世不果》云：“湖亭高处望香山，殿阁参差紫翠间。遥听磬声知不远，未叨茶供却空还。名僧久结三生社，词客聊乘半日闲。又与山阴添故事，吟筩无惜慰离颜”。

弘治初，程敏政应东白弟子左觉义鍷振威之请，为皑东白所辑张弼、吴宽所赠诸诗作《应诏挥毫诗序》。《篁墩文集》卷二十九《应诏挥毫诗序》云：东白号梅乐，又号游幻道人，奉清公居都城北隆福寺。予每过之，必觞咏竟日，恒爱其豪放有藏真之风，而又好儒书、逹世务，议论侃侃，不落人下，凡释政多取决，盖方外之伟人，騒坛之佳友，视世之嵬琐者，殆不足道也。东白，景泰中入京礼右讲经古仪缙公为师，缙为左善世玉磵清公弟子，复从游张弼，授儒书，习词翰，学偕行书法。成化初被选入大内汉经馆书文，光禄给馔，凡朝廷有禳祷祈之举必与焉。成化十三年，宪宗阅《法华经》而说之，命近臣下经馆择能书者，御笔独标定第一，命率众书法华经，又奉诏书《金光明最胜王经》，朞年事竣，授左觉义兼主香山永安寺，仍在经馆。癸卯年进左善世。弘治初，罢写经，寻复召入供奉如故。

弘治七年，程敏政尚有八角雕花旛石一块赠皑东白。《篁墩集》卷九十《八角雕旛花石一凷饷皑东白善世》诗云：云根谁凿竖经幢，流落真同客异邦。几见白莲驮象马，却埋苍藓混珉矼。三生梦觉诗仍在，八角盘坚意久降。舍赠幸逢东白老，看渠磨拭对禅窗。

以上，程敏政《香山永安禅寺观音阁重修记》原文、撰记始末及与香山寺主持上人皚东白的交游轶事可谓珍贵的琐谈资料。因香山寺观音阁、来青轩、海棠院、妙高堂、无量殿等1860、1900年焚毁后復经民国间改建，原貌几近全非，也不对游人开放，观音阁四周这些古遗址的坐落位置，《日下旧闻考》既疏于记载，也不详尽。期盼当代续修《香山公园志》或《静宜院志》详加补遗以飨读者。明弘治四年（1491）七月程敏政尚读书讲学于休宁南山精舍，此时不可能留书《香山永安禅寺观音阁重修记》，故《香山公园志》大事记之误笔亦应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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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南往北摄半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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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往南摄半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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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青轩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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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殿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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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复建中的香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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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复建中的香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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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复建中的香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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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公园游览图

（此博文中程敏政《香山永安禅寺观音阁重修记》等古文系笔者标点，有错误之处诚望微信友阅正。2015年12月29日草辑录于日下旧闻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