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单的女子

那日，我看到你立在这个城市的转角

着一身浅色的衣装，半仰着头

一副无处安身的样子，像一盏失眠的灯

旁边，人来人往的人群

成为你的镜子，照出了连一只影子

都没有的你

看得见的，皮肤底下的忧郁

如埋在城市的地下管道

谁走进去，都会迷路

被楼与楼挤瘦的阳光

像一条从高处落下的白绫

似乎随时准备，勒紧你的脖子

让你不能呼吸

而到了夜晚，月光透过树的缝隙

一缕缕，投在你的身上

成为你舍不得扔掉

又无处逃匿的斑驳

那些斑驳里的往事

在别人眼里是种子

在你眼里却是庄稼

 这个冬天，细雪飘了满天

这个冬天，你在找我吗

母亲，细雪飘了满天

还不待落下，就成了泪

这些泪一滴滴，从你的心里

抠出来，肺里扒出来

腑肠里一寸寸刮下来，洒得

遍地都是，又乘清风飞走

我想起在故乡

你走的那一年，

也是这样细细碎碎的雪

让我在瞬间感受一种无法卸除的宿命

从那一刻，一步长大

我知道这个世界总会有

疏漏的地方，总会有一个缺口

在等着我们

白天，你可能是一片云

或者一片晚霞，从一个湖面

跳到另一个湖面，从一扇窗子

飞进另一扇窗子

夜晚，你一定在黑里

这黑是咸的，黑是苦的

黑是黑的

在这黑里，母亲

我分明看到，全城的冷风

吹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在这黑里，我即便睡了

也会像一张纸一样的薄脆

一种连着筋的疼，总会

穿透薄纸，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