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放所在生产队约有四、五十户人家,二百余人口,基本上集中居住。整个村子朝南方向错落着十来排、每排四、五户人家。大部分人家都是土墙草房,好点的土墙瓦房。但凡一工一农或是有手艺人家才有可能是砖墙瓦房。从外看,村落被一片树木包裹。村子周围遍布大小不一且用途不一的池塘。农田也就分布在村落的四周。说来也是巧合,村落的最前端和最后端的二户人家的男主人是本队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似乎在把守着全队老小的安宁。这二人也是本队二大姓(邢、宗)的代表,足可维护本族人的利益。住在最北端的是说一不二的邢姓队长家。最南端的宗姓人家是贫协组长,他的职责就是对全队公共财物的进出负有绝对的权力,即是公共财物发生所有权的转移,必须经他过手、过账、过目,这是当时铁定的制度。这对制衡权力、保护集体财产具有重大作用,不失为农民选举中的一种政治智慧。

(为树木包裹的村落)
但也有农户居住在村落以外。不外乎二种情况,一是祖屋一直在此,另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不便或不愿搬到村子里。村里人时常说到的“一座移坟”与一户李姓人家的关联,便成了人们随口而出的谈资。
这户李姓人家距离村子足有三、五百米,夫妻二人带着几个孩子居住在三间草屋中。远看过去孤零零的。到了冬季,万木萧条,风吹枯草,没有丝毫生气。最为惹眼的便是他家西边20余米处的小池塘旁有座无碑无字的坟墓,更是给这幅图景增添了凄凉。这户人家未搬到村里,正是这座坟的缘故。
话说民国二十年(即1931年)入夏,长江中下游及淮河流域阴雨绵绵,降雨多达四十余天。尤其进入8月份,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记得,天好像漏了,一连几天倾盆大雨。其结果就是发生了上个世纪以来遍及16省市的最大一次水灾,尤以豫、苏、鲁、鄂、湘、赣、皖、浙八省受灾最重。受灾人口5000多万,占其当时八省人口的25%左右。因灾死亡人口约有40万。其时整个大地都浸在漫漫的浊水中。大灾后,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洪水退却后,百姓纷纷回乡重建家园。这户李姓人家却发现了自家房屋西边多了一座没有来历的“坟墓”。这世上的事,一旦涉及到坟、死人之类,就有了天然的惊悚。李姓人家不敢贸然行事,多方请教。于是有了较为典型的二种说法:一是“大地无固土,悬葬一千年”的“移坟”之说。其意就是广袤的土地上,没有这墓主的永久葬身之地,只能悬而不决,1000年就要换一个地方;二是与李姓人家有关。说是这座“移坟”正好落在了李家风水的主脉上,有效阻断了李姓人家的血光之灾。因而这户人家不能搬家,并要长期看护。这座“移坟”也就“宁可信其有”地保存了下来,李姓人家几辈人坚守在此,成了当地人茶余饭后的“传说”。

(乡野风光)
上世纪90年代后,城市扩建,我曾所在的大队土地被全部征用。一位有心的大队干部CAO先生,在拆迁平整到那块土地时,一大早专程跑到现场,无非是想探明“移坟”的究竟。当推土机推平那座坟墓时,一班人急速围了过去,其结果是啥也没有,只是一个纯粹的土丘。回过头看,那仅仅是随洪水漂移来的一堆土而已。老的传说戛然而止,新的传说又在延续......
作于2022、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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